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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因听了父亲的噩耗,心中悲痛,几次跟姜兆祥吵着要回鹤寿山庄去。
姜兆样不得已,只好说出师傅要自己陪同表妹,前去庐山,似是已知鹤寿山庄来了强敌。
师傅的用心,自然并不是要自己两人逃命,他老人家在临行时,给了自己一方玉符,可能是要表妹投拜在庐山那位异入门下学艺,将来才有报雪亲仇的一天。
他为人谨慎,固有谢少安在旁,依然没说出金凤钩就在自己身上的话来。
这一路上,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故。
这天傍晚时光,便已赶到庐山脚下,跟山家借宿一宵,第二天清晨,谢过山家,便相偕入山。
庐山又称匡庐,山有九十九峰,山中烟云变幻无常,诸峰忽隐忽现,苏子瞻才会有“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诗句。
那时的庐山,未经开发,山路崎岖,甚是险峻,三人到得山麓,谢少安脚下稍停,朝姜兆祥问道:“姜兄和李姑娘要去哪里?兄弟先送二位前去。”
原来姜兆祥为人小心,一路上虽和谢少安同行,但他口风极紧,始终没有说出“青玉峡”
来。这时谢少安一向,说道:“不用了,多蒙谢兄一路护送,如今总算已到地头,谢兄有事,那就请吧。”
李玫抢着道:“我们是到青玉峡去的,谢兄知不知道青玉峡在哪里?”
谢少安听的一怔道:“青玉峡,在下不曾听人说过,庐山共有九十九峰,二位如果不知青五峡在哪座峰下,如何找得到?”
李政回头向道:“二师哥,你知不知道?”
姜兆祥脸上一红,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既有地名,总可问得到。”
李玫埋怨道:“二师哥,你就是这样,喜欢肚里做功课,我还当你早已问清楚了,不然咱们就该问问山家,偌大山区,又到哪里去找青玉峡?”
姜兆祥道:“不是愚兄不问清楚,实因咱们行前,师傅一再叮嘱,此去庐山,行踪务求隐秘,在路上不可吐露风声。”
谢少安道:“李姑娘也不用说了,既然已经到了庐山,总也问得出来,咱们不妨找个樵夫问问。”
三人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山径上有一个樵夫,挑着一担柴,迎面走来。
姜兆祥立即迎将上去,拱拱手道:“请问老哥一声,不知青玉峡如何走法?”
那樵夫是个老头,听了姜兆样的话,不觉微微一怔,摇摇头笑道:“客官是不是记错了地名?小老儿在山上打了一辈子柴,从没听说过青玉峡的地名。”
说完,挑了柴直向山下而去。
姜兆祥这可愣住了,他明明听师傅说的是青玉峡,决不会错。
李玫急道:“二师哥,这可怎么办?”
谢少安道:“也许这位樵夫不知道,只要有地名,总有知道的人。”
哪知一路行去,接连问了几个人,都回说不知道,甚至有人还说庐山根本没有青玉峡这个地名。”
李玫道:“二师哥,我看不用找了,咱们还是回去吧!爹死了,只有我这个女儿,也该回去拜祭一番,尽我做女儿的心意”
说到伤心,忍不住流下泪来。
姜兆祥也陪着淹泪,说道:“表妹,咱侗到庐山来,求见一位异人,是师傅再三叮嘱之事,报雪血仇,全在于此,他老人家已经仙去,咱们岂能半途而废,这样就回去,如何慰师傅在天之灵?”
李玫道:“连山上的人,都不知道青玉峡在哪里,我们还到哪里去找?”
谢少安道:“姜兄,不知李姑娘令尊,要姜兄陪李姑娘到青玉峡找什么人?”
姜兆祥摇摇头道:“师傅没有说,他老人家只交给我一方玉佩,说到了青玉峡,自会知道。”
李玫气道:“你当时怎不问问清楚?如今既没有青玉峡这个地名,又不知道要找的人是谁,这还找得到?”
谢少安双眉微拢,沉吟道:“在下觉得令尊要姑娘来找的,定然是一位隐世高蹈的前辈异人,那么他住的地方,自然远离尘俗,不为人知。也许青玉峡三字,只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外人就更不得而知,在下倒有一个办法,也许可以问到青玉峡。”
李玫道:“你有什么办法?”
谢少安道:“在下前来庐山,是求见一位住在铁舟峰下的前辈高人铁舟老人,此老一向隐居庐山,或可知道青玉峡所在,亦未可知,二位不妨和在下回去,见见铁舟老人,求他指点。
姜兆样本来不愿和谢少安同行,那是为了表妹之故,但到了此时,只得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李玫问道:“谢公子来过铁舟峰么?”
谢少安笑了笑道:“没有,我也是第一次来。”
李玫道:“那你知道铁舟峰在哪里?”
谢少安道:“铁舟峰是一座山峰的名称,那自然比青玉峡要好找得多了,咱们过去问问再说。”
三人循着山径走去,果然走没多远,就遇上一位老人策杖而来。
谢少安走上几步,拱拱手道:“请问老丈,不知铁舟峰如何走法?”
那老人打量了谢少安,说道:“铁舟峰还得朝里去,少说也有五六十里路程,而且山路十分险峻,人迹不到,可能还有蛇虫猛兽出没。一般游客,只是登文殊台,望望铁舟、九奇诸峰而已,两位是文质彬彬的读书公子,何况还有一位姑娘同行,不去也罢。”
谢少安道:“老丈好意,在下谢了,只是在下要去铁舟峰找一个人,老丈能否把途径见告?”
那老人道:“这里是前山,经常有游人经过,才辟了山路,再过去,山势荒僻,游人不到,哪有什么途径?相公一定要去,老汉也只能说个大概方向。”
当下就指点山径,说了个大概方向。
谢少安拱手称谢,别过老人,三人就照着他说的方向走去,入山渐深,人迹渐渺!
山上已经找不到小径,但三人脚下却在逐渐加快,这样奔行了一刻工夫,也不知超过了多少不知名的山岭幽壑。
谢少安一面奔行,一面打量留神四外山势,这时算算差不多已有五六十里路程。
奔行之间,瞥见前面一座高峰,和那老人说的相似,远望过去,当真像一只庞然巨舟,心中不禁一喜,忙道:“前面就是铁舟峰了,我们快去。”
说完,脚下突然加紧,朝前飞掠而去。
姜兆祥、李玫一身轻功,原也不弱,但比起谢少安来,就相形见拙,两人竭力提气纵掠,还是落后了一大段。
但奔行了不过里许光景,谢少安已在前面停下脚来,等两人到得身边,才指指前面一道山谷,说道:“前面谷口,有两间茅庐,大概就是铁舟老人的住处了,据说这位老人家脾气不
好,待会见了面,务请姜兄和李姑娘多担待一些才好。”
两人举目望去,果见前面一箭来远,一道山谷的谷口,盖着两间茅屋,一扇木门,紧紧掩着。
铁舟老人,姜兆祥和李玫从没听人说过,但想到谢少安一身武功,何等高强,他专程赶上庐山,来找铁舟老人,不用说,这位老人定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无疑。
姜兆祥道:“谢兄放心,咱们不开口好了。”
一行三人,由谢少安为首,缓步走近谷口,到得茅屋前面,谢少安刚一停步,正待伸手叩门!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喝道:“你们做什么来的?这里没人,快走,快走。”
明明有人说话,他却说“这里没人”
谢少安躬了躬身,恭敬的道:“在下谢少安,是专程求见一位老人家来的,不知”
那苍老声音怒哼道:“我告诉你这里没人,就是没人,还罗嗦什么?”
谢少安听得一怔,心想:“这人脾气当真古怪得很!”
当下说道:“在下想请问老方丈一声,这里可是铁舟峰么?”
苍老声音道:“你问铁舟峰作甚?”
口气之中,一派不耐!
谢少安道:“在下奉家师之命,求见铁舟老人来的。”
苍老声音道:“老夫不见什么人,什么人也不见。”
原来他正是铁舟老人。”
谢少安喜道:“老丈原来就是铁舟老人。”
那苍老声音道:“老夫没说我不是。”
他没待谢少安开口,问道:“你师傅要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谢少安道:“家师曾说,三十年前,你老答应过家师”
苍老声音重重哼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你们进来。”
谢少安答应一声,伸手一推,原来木门只是虚掩,应手推启。
跨进门去,里面是一间长方形的房屋,左首另有一个门户,挂着一道花布门帘,那是厢房。
堂屋中间,放着一个竹榻,竹榻上坐一个身穿土布大褂的干瘦老头,手里拿一支尺许长的竹根旱烟管,正在吸着旱烟。
这老头,不用说就是铁舟老人了。他长相古怪,枯瘦得如同干姜一般,头顶甚尖,盘着一茶小辫子,满脸骨骼突出,面色灰黄,酒糟鼻,一双眼睛特别小,但却锐利有光,令人几
乎不敢逼视,下颏生得历历可数的几根黄须,又短又硬。
这时瞪着一双小眼珠,朝三人骨碌碌一阵打量,然后朝谢少安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谢少安恭身道:“在下谢少安。?
干姜老头目光一瞥李玫、姜兆样二人,向道:“这两个娃儿呢?”
谢少安道:“他们是在下的朋友”
干姜老头没待他说完,忽然哼了一声道:“他们是你的朋友又不是老夫的朋友,进来作甚?出去,出去。”
这话实在太没礼貌,姜兆祥还忍耐得住,李玫已经粉脸一沉,冷冷的道:“出去就出去,我们本来就不是要找你来的。”
说完,掉头就往外走。
姜兆祥急忙跟了出去。
干姜老头大声道:“女娃儿,你说什么?你不是要找老夫,那是找什么人来的?”
李玫道:“我找什么人,你管不着。”
干姜老头气呼呼的道:“好,好,不找老夫,那就给我滚得远远的。”
李玫道:“我偏不走,我只要不在你的破屋子里,你管得着?”
干姜老头拿她没办法,摇摇头,一双小眼珠忽的落到谢少安身上,问道:“小子,你现在可以说了,你是做什么来?”
谢少安道:“在下方才已经告诉过老丈了。”
干姜老头道:“你方才说过什么?”
谢少安道:“在下方才告诉老丈的就是,家师曾说,三十年前,你答应过家师。’干姜老头道:“就是这句话么?”
谢少安道:“正是。”
干姜老头伸手抓抓头皮,问道:“三十年前,老夫答应你师傅什么?”
谢少安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干姜老头道:“你师傅没告诉你?”
谢少安道:“没有。”
干姜老头道:“你师傅叫甚名字?”
谢少安道:“在下不知道。”
干姜老头忽然觉得好笑,耸耸双肩,望着谢少安嘻嘻笑道:“好小子,你居然连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
谢少安道:“家师从来告诉过在下,他老人家不肯说,在下自然不便多问了。”
干姜老头道:“你既不知师傅是谁?又不知到这里来做什么?你都说不出来,叫老夫如何知道?”
他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前响起一个重浊的声音说道:“晚辈天天山门下赵复初,奉奉家师之命,叩叩谒铁舟老前辈来的。”
这人有些口吃,说起话来,似是十分吃力。
干姜老头皱皱眉,自言自语的道:“怎么又有人找铁舟老儿来了。”
沉声道:“进来。”
那人应了声“是”急步趋入,走到竹榻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说道:“晚晚辈赵复初叩叩见老前辈。”
谢少安站在边上,只见此人个子不高,四脸,皮肤黝黑,双目细长,嘴唇极厚,看去约有三十出头,身躯肥胖,穿着一袭淡青湖绉长衫。
只要看上他一眼,就会令人有俗不可耐之感,干姜老头吸着旱烟,说道:“老夫不喜俗礼,你快给我起来。”
赵复初恭声应“是”慌忙从地上爬起,看到谢少安站在边上,又抱拳拱手,含笑说道:
“兄台请了。”
谢少安因他和自己招呼,也还了一礼。
干姜老头道:“你叫赵复初?是天山葛老儿的门下?”
赵复初躬身道:“是是,家父赵槐杯,和老前辈也也是旧识。”
于姜老头冷冷的道:“原来你是好好先生的儿子。”
好好先生赵槐林,现在已经七十多了,他是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声望最隆,人缘最好的一位长者,只是如今年岁大了,早已不问俗事,只是在家纳福。”
赵复初忙道:“正是。”
干姜老头冷冷的道:“你来作甚?”
赵复初慌忙暗笑道:“晚辈来的时候,家父曾要晚辈带带来两式小小礼物”
说到这里,立即朝门外喝道:“康和、永燮,你你们还不送送进来?”
他话声才落,只听门外有两人应了声“是”接着但见走进两个青衣人来。
前面—个身材高大,脸型扁方,后面一个是中等身材的尖瘦脸。
这两个人神色恭敬,每人手上捧着两个长方形的大红纸包,缓步走到竹榻前面。
扁脸汉子恭身一礼,说道:“小的陈康和叩见你老。”
说完,把两个大红纸包放到干姜老头身侧左首竹榻之上。
尖瘦脸汉子同时躬身一礼,说道:“小的徐永燮。”
说完,也把两个大红纸包放到干姜老头身侧右首竹榻之上,然后一齐退到赵复初身后。
干姜老头被他们这番动作,弄得稀里糊涂,瞪着一双小眼睛,望望左右四个大红纸包,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复初巴结的道:“家父素知你老喜欢蜜饯”
他走上一步,先把左首两个大红纸包,迅快打了开来,说道:“这是一盒桃脯、一盒杏脯。”
然后又打开右首两个大红纸包,接着说道:“这两盒,一盒是金丝蜜枣,一盒是梨子干,家父特地命晚晚辈带来,你老尝尝”
干姜老头忽然嘻嘻一笑道:“你爹真够意思。”
伸出两个指头,取起一个蜜枣,朝口中送去。
经他舌尖一阵卷动“扑”的一声,仰首向天,把一枚枣核,朝茅屋顶上射去,连声说道:“还不错。”又取起一个蜜枣往口中送去,点点头道:“很好。”
又是一个往口中送去。
他动作极快,一手刚刚取起蜜枣,口中已经“扑”的一声,把枣核往屋顶吐去,眨眼工夫,已一口气吃了十个之多。
一面笑道:“这老儿口福真还不错。”接着干咳了两声,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手指一停,望着赵复初,说道:“你还没回答老夫,做什么来的?”
赵复初连忙暗笑道:“晚辈是奉家师之命,叩叩谒你人老来的。”
干姜老头不耐道:“到底是你老子要你来的?还是你师傅要你来的?”
赵复初道:“是是家师,家父知道了晚晚辈要上铁铁舟峰来,才才要晚辈顺便带来几几盒蜜饯。”
干姜老头“唔”了一声,问遭:“你师傅要你来找老夫,有什么事?”
赵复初恭敬的道:“家师命晚晚辈前来叩叩谒你你老,是是为了三十年前,你你老答应过家师”
谢少安站在边上,心中暗暗忖道:“他也是三十年前,铁舟老人答应他师傅的,只不知究竟是答应过什么?”
干姜老头搔搔头皮,回头看看谢少安,又看看赵复初,半晌没有开口,似乎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答应过什么人?到底答应过什么事?伸手抓起半个梨干,一下塞人口中,慢慢咀嚼了一阵,才道:“你师傅有没有告诉你,老夫三十年前,答应过他什么?”
赵复初黝黑的脸上,堆着笑容,说道:“晚晚辈问过家师,据家家师说,晚晚辈来了,你你老自会知道。”
干姜老头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伸手从身后取出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才道:“你们两个都说三十年前老夫答应过你们师傅,老夫一时想不起究竟答应过什么?你们先出去,让老夫想想,等午后再来。”
赵复初连连躬身道:“是,是,你老多想想,晚晚辈午午后再来。”说完,恭敬的作了长个揖,转身朝谢少安拱手道:“兄台请。”
谢少安还礼道:“兄台请。”
两人走出茅屋,那陈和康、徐永燮则紧跟着赵复初身后,亦步亦趋,走了出来。
赵夏初走了几步,含笑问道:“兄兄台何往?”
谢少安道:“老人家既要咱们午后再来,兄弟想在附近歇足,等上一回。”
赵复初笑着拱手道:“那么兄兄弟失陪了。”
谢少安道:“兄台请便”
话声未落,突觉一股暗劲,直逼过来。
他已知道赵复初是好好先生赵槐林的儿子,好好先生为人正派,誉满大江南北,他的哲嗣,自然不会是谲诈小人,因此并无防范之心。此时突觉一股暗劲,当胸撞来,势道竟然强猛无比,心头不觉一征,胸前长衫,随着轻轻拂动,脚下不山的向后退出半步,愕然道:
“兄台这是什么意思?”
赵复初原想自己这一记无形拳力一震之下,谢少安纵不当场重伤而死,也一定会被陡然涌出的内力震昏过去。哪知谢少安只不过后退了一步,居然硬接下去!他细长的双目之中,飞闪过一丝异色,忽然暗哈大笑道:“兄台果然不错。”
大袖一挥,率同陈康和、徐永燮急步而去。
谢少安但觉对方这大袖一挥,只是飕起一阵轻风,拂面而来,也井未在意,举目四顾,不见姜兆祥、李玫两人,只当他们已经离去。
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向铁舟老人叩问青玉峡所在,两人不熟悉山中路径,又到哪里去找?
心头不觉深感歉然,急急纵身掠起,要待追上前去!哪知才掠出三丈来远,突觉一阵头昏目眩,脚下不由自主的一个跄踉,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此时,只听右侧林中,一声惊“咦”飞闪出一条纤影,人还未到,口中娇声问道:
“谢公子,你负了伤?”
声音清脆,充满了关切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