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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山,在衡阳以北,湘水之滨,原是衡山支脉,山势并不太高,但峰峦峻秀,岩山峥奇!
唐李宽曾建石鼓书院于此,朱熹还写了一篇“石鼓书院记”石鼓山也因此出名。
这里原是一座石山,遍地俱是乱石,山上有一块巨大圆石,其形似鼓,大家才叫它石鼓山,据古老传说,石鼓鸣、主有兵事。
一月之前,南北双岳门下陆翰飞、楚湘云,为了师仇,曾远上武陵山竹仗坪,去向赛孙膑令狐宣请教,当时赛孙膑曾说:“我答应了你们,自当尽我之力,只是石鼓山四句诗歌。
也许不是身临其境,触发灵机,决难凭空想得出来,一月之后你们可在石鼓山等我。”
这消息,不知如何传出江湖,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江湖上人,谁不心存觊觎?
这一月来,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找寻过,这些人,自然无一庸手,但谁也莫想解得开石鼓上四句题诗的奥秘,即使踏遍全山,这么一大片乱石,谁也瞧不出丝毫端倪,当然更无从找起。
于是,大家只好等赛孙膑令狐宣来了,才有揭开藏宝秘密的希望。
于是,赛孙膑令狐宣和南北双岳门下的陆翰飞、楚湘云,成了众失之的,大家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这天,就是他们约好见面的日子了!
大石鼓上,携着碗口大的十六个大字,那正是轰动武林无人能解的“石鼓歌”:
“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远远望去,第一句的“有”字,第二句的“黼”字,第三句的“无”字,经人篡改之处,都可看得十分清晰。
在这四行字下面,却另有两行用黄泥写的大字,那是:“本日未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等候。”
这不知是哪一位仁兄的大手笔?字体写得歪歪斜斜。
当然,这决不是赛孙膑令狐宣写的,因为他人还没来,也许是谁开的玩笑,但这两行字,却给闻风而来的江湖人物,有疑信参半,莫测高深之感!
此时、这斜斜伸展的山谷之中,竟然瞧不到半个人影,也许有人潜伏在周围乱石之间和树林之中,但大家谁都没有露面!
有,那是距大石鼓足有百丈来远的右侧山腰上,坐着一个身穿杏铜团花长袍的老者,生碍紫脸膛,环眼重眉,凛然有威。
老者对面是一个二十六八岁的丽人,一身黑缎衣裙,绣着一只白凤,颈上挂一串宝光闪闪的珍珠顶练,秀发堆鸦,斜簪一支碧玉凤钗,当真珠光宝气,艳丽动人!
两人面前一块桌面大的石上,放着一壶美酒,四五碟菜肴,大石边上,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不时替两人斟酒。
他们居高临下,当风把盏,状极悠闲!
不知道的人,定然会把老者当作当地缙绅,或是携眷过境的显宦,慕石鼓山之名,乘兴登临而来。但谁会想到,他们竟是“紫云东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僧,南北双岳”中的“白帝西毒”毒神逢巨川,和他宠姬黑凤仙虞三娘!
另外,斜对面的一座小山顶上,也有两人,那好像不是武林中人,一个身材瘦小,穿一袭月白长衫的少年书生,面对湘水,倚石而坐,他身后站着一个弯腰驼背老态龙钟的仆人。
身边既没武器,世不像会武功的,只有那白衣书生,脸上蒙着白纱,使人瞧不清面貌,有神秘之感!
只是他们和大石鼓距离更远,不大引人注意而已。
时间逐渐接近中午!
山脚下有两道人影,沿着山涧而来,这两人身上全穿着黑衣,而且又走得极快,远远望去,只是两道黑影,在山径上晃动。
“老不死,你是越老越不管用了,秋儿让人家掳走,连人影还没找到,干女儿又眼睁睁给那酒鬼抱走,真是把老娘的脸都丢光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鸠面老婆子,气鼓鼓的数说着,鸠面老婆子后面,跟着一个脸色枯黄的老头,苦笑着道:“得啦,得啦,老太婆,这一路上,咱已经给你埋怨够了,其实其实当时你也在场,可怪不得咱一个人呀!”
鸠面老婆子怒容满面,蓦地回过头去,手指指着老头鼻子,叱道:“什么?你还顶老娘的嘴,你烤熟了的叫化鸡,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人偷走,难道还是老娘冤枉了你?”
黑衣老头慌忙退了半步,低声道“老太婆,你说得小声点咯,前面就是石鼓山了,他们掳去秋儿也好,抱走你干女儿也好,反正逃不过要到这里来的,你急也没用,碰上了,先给他们一个厉害就是。”
鸠面老婆子怒声道:“这还用你说?要是他们不来呢?”
枯黄脸老头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白衣剑侣金玉双奇的藏宝,谁不眼红?”他说到这里,忽然涎笑道:“啊!老太婆,真要找不到秋儿和楚姑娘,咱们先把藏宝夺到手,也是一样。”鸠面老婆子听得大怒,厉声道:“放你清秋大臭屁,你是油蒙了心窍,只想夺宝夺宝的,一点也不关心她们,告诉你。徒儿是老娘的,干女儿也是老娘的,要是有甚失闪,老娘就和你拼命!”
这两人不用交待,读者也早已知道他们就是厉山双煞了。
自从昨晚楚湘云被老头甯不归抢走,东方矮朔公羊叔心中一急,舍了毒神逢巨川跟踪追去,厉山双煞又急又怒,自然不肯罢休,也急急追出。但他们却慢了一步,追出庙门,哪里有甯不归和公羊叔的踪影?
这当真把不可一世的厉山双煞气得厉啸连声,直找了一个晚上,还是一无所得,这才往石鼓山赶来。
正当阴风煞唠叨之际,只见左侧林中,走出一群人来!
为首一个灰饱苍须的,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他一眼瞧到厉山双煞,连忙稽首道:“木老哥贤伉俪昨晚没追上那个醉汉?唉,咱们多年不在江湖走动,真是老眼昏花,居然会看走了眼。”
阴风煞哼了一声,道:“郝真人和东门子良,怎么了?”
郝公玄道:“老夫要瞧瞧东门子良究竟约了什么高人,咱们的这场过节,也就改到今天。”
阴风煞阴恻恻的道:“郝真人赶来石鼓山的目的,怕不只找东门子良为两位令高徒复仇吧?”
神钩真人郝公玄大笑道:“不错,老夫承沙帮主之邀,一面固然为了两个劣徒之事,但日衣剑侣藏宝,既在石鼓山有了端倪,老夫自然也想瞧瞧。”
阴风煞干笑道:“郝真人和咱们厉山双煞,多年交情,咱老婆子明人不说暗话,这白衣剑侣藏宝之事,咱已经答应了干女儿.非取到手不可,郝真人能够卖咱们的交情,自然最好郝公玄还没答话,独角龙王沙无忌心中一急,大声道:“听老嫂子的口气,要是郝真人不卖交情,好像就非动手不可了?”
旋风煞木通愤然作色道:“沙无忌,凭你还不配和老夫夫妇称兄道弟,郝真人还没说话,也轮不到你插嘴!”
独角龙王沙无忌领袖黔帮,纵横江湖,几时受过这等轻视,何况还有神钩真人郝公玄在旁,一时只觉无名怒火,真冲胸膛,脸色一沉,正等发作!
郝公玄瞧着双方情形,虽觉厉山双煞太以盛气凌人,但想到华山派东门子良不知约了什么厉害人物,双方未见真章以前,不宜再和厉山双煞闹僵,这就手捻苍须,老气横秋的微微一笑,道:“老夫和木老哥贤伉俪,两代深交、用不着客气,老夫也并无夺宝之心,贤伉俪既然答应过你们干女儿,志在必得,待会取到白农剑侣藏宝,老夫只要见识见识也就是了,眼下与会的高人不在少数,咱们合则两利,不宜有什意见。”
阴风煞自然听得出郝公玄口气,阴笑道:“郝真人说得极是,在白衣剑侣的藏宝没有寻获之前,咱们只有联手合作,才免得让别人坐收渔利。”
旋风煞木通道:“那么找到了白衣剑侣的宝藏之后呢?”
阴风煞横了他一限,叱道:“郝真人方才不是说过,并无夺宝之意。”
神钧真人呵呵大笑道:“正是,正是!”他们说话之间,业已走近大石鼓前面,独角龙王沙无忌抬头瞧到石鼓上两行大字,忽然喷了一声、念道:“本日未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仁候,这是什么人写的?”
阴风煞回头道:“老不死,什么时候了?”
旋风煞瞧瞧天色,说道:“快午时了。”
阴风煞道:“那么咱们也在这里等吧!”
旋凤煞低声道“老太婆,逢巨川就守在上面了哩!”
阴风煞披嘴道:“管他呢!”
心中一动,目光朝右侧山腰上瞧去!接着抬头说道:“逢大侠,三姨娘来得好早,是不是还有意思指教指教?”
双方距离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丈,山风凛烈,平常人就是喊破喉咙,也不易听到,阴风煞虽然随口说出,声音却凝而不散,直送对崖山腰。
毒神逢巨川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抱歉得很,老夫今日,只是顺道来此瞧瞧,不想在这里和人动手,贤夫妇有意指教,也只好改日奉陪,贤夫妇和郝真人几位,不如请上来喝一杯水酒,作壁上观如何?”
阴风煞听对方说出不想在这里和人动手,等于是声明他并无夺宝之心,心中暗自窃喜,一面冷冷的道:“多谢逢大侠好意,老婆于是答应了干女儿、帮她取宝来的,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神钩真人郝公玄也打了个稽首道:“老夫还有个约会”
一语未毕,只听山下有人大笑而来,那笑声由远而近,倏忽之间,业已到了几人眼前!
独角龙王转眼望去,只见数尺外并肩站着三人。
中间一个一身白麻长衫,腰中束着一条鹅黄丝带,脸形狭长、双目极细,嘴巴极阔,远望过去,宛似一段木头雕成一般,頦下留着稀稀疏疏的几根白胡子!
左右两人,却穿着一身鹅黄长衫,腰间也各自束着一条丝带,除了衣眼颜色不同之外.这三人全都生得又瘦又高,一付死样怪气的眉眼!
旋风煞木通瞧到这三个怪人现身之后,目光不期朝阴风煞望了一眼,桀桀笑道:“白衣崆峒居然也率着两位师弟赶来了!”
那白衣人双目似睁似闭,瞧着大家,干笑了两声,抱拳道:“郝真人、木老哥、木大嫂请了,咱们泰山一别,快三十年没见面啦!”
郝公玄手将苍须,笑道:“三十年不见,杨兄还是和昔年一样,丝毫没老!
白衣崆峒裂嘴大笑道:“好说,好说,郝真人倒是愈来愈年轻了!”
他本来脸型奇狭,嘴巴特阔,这一裂嘴大笑,嘴角几乎张到耳根,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更显得难看已极!
阴风煞等他说完,冷冷的道:“杨大侠和两位令师弟赶到石鼓山来,不知为了什么?”
白衣崆峒杨开源白渗惨的脸上,一无表情,冷漠的道:“木老嫂子来得,我们兄弟就来不得吗!”
阴风煞阴声道:“这么说来,杨大侠似是为了白衣剑侣藏宝来的?”
白衣崆峒皮笑肉不笑的退“彼此,、彼此,老嫂子何用明知故问?”
阴风煞冷笑道:“杨大侠三十年不见,莫非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
白衣崆峒陡然目射奇光,瞧着阴风煞道:“老嫂子这话如何说法?”
独角龙王沙无忌因厉山双煞那付自高自大的神气,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早就对他们有隙。此时眼看白衣崆峒杨开源口气不善,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机会岂肯轻易放过?闻言大笑道“杨老哥大概还不知道白衣剑侣的藏宝,木大嫂答应她干女儿.全力支持,不容再有人觊觎。”
白衣崆峒两道一字眉,微微轩动,睁目问道:“尊驾何人?怒杨开源眼拙。”
神钩真人郝公玄道:“老夫还当两位认识,忘了引见,这是黔帮独角龙王沙帮主沙无忌。”
白衣崆峒碍着神钩真人的面子,勉强点了点头,口中冷冷的道:“木老嫂子的干女儿是谁?”
独角龙王见他连口头上的久仰都没说一声,心中暗暗冷笑,你杨开源只不过是崆峒派掌门人,好大的架子,心中想着,脸上丝毫不露,依然笑道:“木大嫂干女儿,就是北岳门下的楚湘云姑娘。”
白衣崆峒于笑道:“难怪木老嫂千方才问兄弟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那么想必木老嫂子已经练成了什么惊人之艺?”
阴风煞冷冷答道:“没有,老婆子还是三十年前的一些老套。”
白衣崆峒仰天一阵厉笑,道:“老嫂子的阴风掌,虽然厉害,恐怕还唬不倒人吧!”
阴风煞尖笑道:“那也未必,就说三十年前的泰山之会吧,虽没排定名次,咱们厉山双煞,凭着一爪一掌,也总算熬过去了。杨大侠你呢?大会才一开始,就和华山的东门子良同遭淘汰,咱们如果同样是老样子,我老婆子不就比你杨大侠差强人意吗?”
这一番话,当真说得刻薄至极,简直崆峒掌门杨开源挖苦得一钱不值。
独角龙王沙无忌站在一旁,心头暗暗称快!
白农崆峒一双细目,精光闪动,但他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忿怒之色,只干咳了几声,道:“兄弟和两位师弟,三十年来,久居边陲,这回一起到中原来,就是要和诸位老朋友叙叙,兄弟自问白衣崆峒这四个字,想来大概还不至一下就摔在石鼓山吧?”
他话声刚落,忽然听到有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你把‘白衣’两个字摔掉就行!”
这一句话,声音极轻,不知发自何必?但在场的人,全都听得十分清晰!
白衣崆峒这会一张木然的脸上,隐隐的泛起怒容,双目精光暴射,瞩目四顾,除了右侧山腰上的毒神逢巨川,和黑凤仙虞三娘之外,只有左侧那座小山顶上倚石而坐的白衣书生主仆两人。
但白衣书生此时依然面对湘江,丝毫没动,而且和自己这边相距极远,不可能会听得到自己说话。
他两道如线寒芒,不由又朝林中射去,厉声笑道:“发话的是哪一位高人,请出来让杨某见识见识!”
他话来说完,身躯忽然摇了两摇,终于拿不住椿,退后了两步!
白衣崆峒被这穷如其来无声无息的力道击中,要非本身功力深厚,及时警觉,运功抗拒,早已受了重伤。饶他平日生性阴沉,也不禁猛地一惊,目光闪电般掠过,抬头大笑道:
“刚才是哪一位高人,暗中对兄弟下手,掌风无声无息,兄弟不胜佩服之至!”
白衣崆峒方才无缘无故突然后退出几步,大家正感惊奇,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全都为之一呆!
但在这一瞬之间,只见山风吹动,白衣崆峒杨开源一袭白麻长衫,从胸前直到下摆,好像被锋利刀刃划过一般,裂了开来,但腰间束着的一条鹅黄丝条,却丝毫无损!
白衣崆峒敢情还没察觉,此时眼看大家的目光,齐朝自己胸前投来,不禁也低头瞧去!
这一瞧,只见他一张白惨惨的脸上,骤然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方才也曾怀疑到穿白衣的只有左侧小山顶上那个白衣书生。
急急抬头瞧去,小山顶上的主仆两人,这一瞬之间,业己走得不知去向!
站在他身边的神钩真人和厉山双煞,独角龙王等人,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这情形,哪会瞧不出来?
几道自光、同时不约而伺跟着朝小山顶上瞧去!
当然,方才要白衣崆峒摔下“白衣”这一句话,和后来的出手袭击,划破他身上白衣的,自是出于一人之手。
但假如这人就是小山顶上的白衣书生所为,那么此人身法之快,出手之奇,简直到了出神入化,不可思议的境界!
白衣崆峒杨开源的武功,比神钩真人郝公玄虽要略逊半筹,但也决不会在厉山双煞之下,像这般连对方人影都没瞧到,就被人家一掌划破衣衫,说来真是谁也不敢相信之事。
难怪神钩真人瞧得凛然失色!
厉山双煞和独角龙王也全部脸色大变!
白衣崆峒杨开源干笑一声,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技不如人,恕先走一步!”
话声一落,率着两个师弟,转身欲走!
神钩真人郝公玄忙道:“杨兄请留步。”
白衣崆峒停步道:“真人有何见教?”
郝公告手拂苍须,笑道:“杨兄既然来了,何用急于要走,就是以方才发生之事而言,那位隐身暗中的朋友,只是乘杨兄不备之际出手,场兄也算不得输。”
白衣崆峒杨开源是生性阴沉的人,方才实因自己终究是一派宗师身份,遭人袭击,还划破了他以白衣为号的长衫,面上难堪、才有退出石鼓山之意!
此时经神钩真人这么一说,心中忽然一动,暗想:郝公玄的挽留自己、分明含有制衡厉山双煞之意!不由裂嘴一笑,拱手道:“好说,好说、兄弟多蒙真人指教。”
他们说话之时,江面上突然有一条小船,逐渐驶近,转眼之间,那小船已在山脚下靠岸!
船中走上一个儒生扛扮的清烁老者,和一个面目俊朗身穿长袍的青年,一路指指点点,边说边走,沿着山径而来!
阴风煞一眼瞧到有人乘船而来,远远望去,又是一身儒衫,还当是赛孙膑来了,连忙问道:“老不死,来的可是令狐宣?”
旋风煞凝目瞧了一会,摇头道:“令狐宣昔年被他师兄别断双脚,大家才叫他赛孙膑的,这人不像!”
白衣崆峒朝山下望了一眼,道:“兄弟已有多年末涉足中原,对武林人物,所知不多,不过据兄弟看来,这人故意走得缓慢,但身手却是不弱!”
旋风煞木通点头道:“杨兄说得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儒衫老者,只走了一小段山路,就在路旁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一面大声笑道:“杜老弟,从这里到石鼓书院,还有好一段路,这里远揽风光,俯视江流,大可领略山水之趣,你也坐下来歇一歇吧!”
青年人回头向江面上望了一眼,才道:“老夫子,弟子久闻石鼓之名,还是到大石鼓上去盘桓一番,也许老夫子触动诗怀、以石鼓为题,做上几首好诗,也不让韩愈的石鼓歌专美于前。”
儒衫老者用手捶背,眼风扫过江面,瞧到另外一艘小船也快要驶近,便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也好,你有兴致要去瞧瞧石鼓,咱们就上去吧!”
两人说着,果然朝山上走来!
独角龙王沙无忌忽然“噫”了一声,道:“他是龙门帮的总护法千手儒侠史南溪,他在这里露面,看来龙门帮的人,业已倾巢出动了呢!”
阴风煞冷冷的道:“你黔帮都闻风赶来,这里原是龙门帮的地头,他们来了有什么值得稀罕?”
神钩真人郝公玄皱皱眉道:“陆地神龙程元规如果亲自赶到.倒是一个劲敌!”
这时,江面上另一条小船也已拢岸,船舱中紧接着纵起四条人影,一下就掠到自上,身法极快。
远远望去、最前面一个腰悬主剑的青衫少年,接着是一个身穿青衣和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后面跟着一个黑衣老苍头。
这四人才一上岸,便逢自朝山上奔来!
旋风煞木通突然低喝一声:“老太婆,那是秋儿!”
阴风煞也惊喜的道:“啊,真是她们!秋儿干女儿”
话声末落,两道黑影凌空飞起,阅电般朝山下扑去!
这往山上奔来的四人,正是陆翰飞,楚湘云、冷秋霜,和乔装老苍头的黑娘子倪采珍!
原来昨晚千手儒侠史南溪赶跑漠北三狼,天色已是黎明,大家堪堪回到船上,正待启碇,恰好甯不归、东方矮朔互相追逐而来!
陆翰飞认出后面那个矮小老头正是东方矮朔,便很快自船中跃起。
东方矮朔一眼瞧到陆翰飞,就要他把地上的姑娘家抱上船去,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追赶甯不归去了。
陆翰飞先前还不知道躺在地上的姑娘是谁,走近一瞧,竟是半路上失踪的湘云妹子,心头大喜过望,连忙替她解开睡穴,回到舱中,大家各自述说经过。
冷秋霜听说楚姑娘拜自己师傅做了干娘,心中更是高兴,一口一声湘云姐姐,叫得挺甜,她生得纯洁,娇憨,极惹人怜,两位姑娘家,一会工夫,就好得像亲姐妹一样。
两条船启行不久,黑娘子放出去向君山报信的鸽子,也飞了回来,带来陆地神龙的密函,要他们在正午赶到石鼓山,不可太早,也不可太迟,而且到达石鼓山之后,要千手儒侠史南溪和杜志远先行上岸,和陆翰飞一行,装作互不相识,非万不得已,不可出手等语。
千手儒侠虽知帮主谋略过人,但一时也测不透此中玄机。只好依计而行。
黑衣娘子先前奉帮主之命,替冷秋霜装扮成楚湘云模样,原也料定厉山双煞会带着楚湘云赶到石鼓山去,才面授机宜,要她趁双方遇上之时,移花接木,把楚姑娘掉换转来,如今楚姑娘业已安然回转,冷秋霜也就回复了她本来面目。
却说陆翰飞等四人,堪堪奔到山脚,只见两道人影,迎面飞落!
冷秋霜眼快,口中叫了声:“师傅!”
娇躯倏地朝阴风煞怀中外去!
楚湘云眼珠一转,也立即跟着迎了上去,娇声喊着:“干娘!”
阴风煞扬起鸡爪般枯手,一手一个,把两人一起揽到怀里,口中组染笑道:“乖孩子,宝贝肉心肝,你们真把老婆子急疯了!”说到这里,突然鸠脸一沉,厉声间遣“是谁把你们掳去的,快说,我老婆子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旋风煞木通身子猛的跨前一步,两只眼睛,绿光暴射,盯着陆翰飞厉笑道:“小子,拐带咱们秋儿的就是你吧?”
大袖一掳,一双白惨惨的鬼爪,倏地提起,正待抓出!
冷秋霜瞧得大急,用手推着阴风煞,急叫道:“师傅,你快瞧师公咯,人家陆大哥是好人”
阴风煞叱道:“老不死,你这做什么?人家陆少侠是好人!”
旋风煞双爪慌忙垂了下去,裂嘴笑道:“老夫只是和陆少侠开开玩笑,其实老夫早就知道他是好人的。”
楚湘云连忙朝陆大哥眨眨眼睛,陆翰飞心中会意,走前一步,朝厉山双煞作了一个长揖,道:“晚辈陆翰飞叩见两位老前辈。
阴风煞好像是丈母看女婿,越看起有趣,她一张鸠面,裂着血盆瘪嘴,桀桀尖笑道:
“陆少侠,你们还是赶办正事要紧,快别多礼,今儿个闻风赶到石鼓山来的高手,可不在少数!你是我老婆子秋儿的大哥,也是我老婆子干女儿的师哥,你们只管放大胆子行事,谁要不开眼,冲着咱们两个老不死的来,谁也别想在这里兴风作浪。”
那千手儒侠史南溪和杜志远两人,眼看厉山双煞突然出现,心头方自一惊,但因帮主吩咐,非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是以停在一边,暗暗戒备。
此时听阴风煞柯灵居然拍起胸膊,会把事情揽到他们身上,真是大出意外,紧张心情,为之一松,暗想:有这两个魔头替陆老弟保上了镖,自己就可用不着出面了!
就在阴风煞柯灵活声刚落,右侧一条斜伸山谷,突然传来狼嗥般大笑之声!
陆翰飞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瘦小,头戴羊皮帽,身穿一件长仅及膝黄麻大长衫,背负奇形长剑的右怪老人,由五个头戴羊皮帽,腰插狼牙俸的彪形大汉护拥着从斜谷中缓步而来!
在他身后八九尺处,鱼贯相随,走出两个灰衣老道、八个中年道士,那正是华山派掌门人东门子良和师弟仙人掌左浩!
黄衫老人目光阴鸷,一张淡金色的脸上,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这时虽然缓步而来,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当真有昂首阔步,目中无人的气势!
冷秋霜瞧到漠北五狼的老三、老四、老五都垂手踉在黄衫老人身后,就想到他准是千手儒侠说过的什么老狼神狼奇里了!
史老前辈说老狼神武功极高,只有师傅师公联起手来,才打得过他,冷姑娘心中转了许多念头,忽然给她想出一个主意!
她故意依在阴风煞身边,回头瞧着老狼神,低声向道。“师傅,这个带皮帽的小老头是谁呀?”
阴风煞脸色凝重,细声道:“他是老狼神狼奇里,早在三十年前,就名满甘陕”
冷秋霜哦了一声,没待阴风煞说完,手掌推着她师傅,急急问道:“师傅,师傅,他是不是就是那个野狼生的人?”
阴风煞听得大惊,老狼神狼奇里内功何等精湛,冷秋霜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如何瞒碍过他的耳朵?
这老怪物就是忌讳人家说他是狼养的,闻言连忙低声叱道:“秋儿不准胡说”
话声未落,突闻一阵衣袂飘风之声,老狼神不知何时,已站在厉山双煞面前,一双阴鸷的眼神,射出森森光芒,脸上似笑非笑的瞧着冷秋霜,问道:“女娃儿,你方才说的什么?”
阴风煞想不到老狼神来得这般快法。心头不禁大吃一惊,急忙一手把冷秋霜拉到自己身后,斜退半步,尖声笑道:“我老婆子还当是谁,什么风把你老狼神也吹到石鼓山来啦!”
阴风煞平日什么人都不在她眼里,但对这位凶名久著的老狼神,也不无顾忌,说话之间,提足全身功力,不敢丝毫大意!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声,大不刺刺的道:“她是你的徒儿?但触犯老夫忌讳的人,就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也难免一死!”
“死”字出口,左手大袖,蓦地朝阴风煞身后卷去!
这一下,当真说时迟,那时快,他轻描淡写的一拂,有若迅雷骤发,使人不及掩耳!
连阴风煞挡在身前,早有准备,都没他出手的快,匆忙之中,举手一拦“阴风掌”只使出五成力道!
“蓬”的一声大震,老狼神狼奇里屹立不动,阴风煞却被震得后退了半步!可是他那股掌风,虽被阴风煞挡住大半,还有一小部份却依然朝冷秋霜卷去!
冷姑娘初生之犊不怕虎,纤纤玉手,倏地一挥。居然把那卷到身前的凌厉掌风,接了下来!
老狼神可不知她“九阴神功”己有三成火候,一时却也感到大出意外,脸上神色,微微一怔!
旋风煞木通瞧到妻子被老狼神震退,自己来不及出手,心头不由一急!他倒不是怕阴风煞接不下来,而是怕老太婆责怪,双爪一提,身子猛的跨前一步,黑袍鼓动,桀桀厉笑道:
“老狼神,你惹上老夫夫妇,咱们可不怕你!”
老狼神瞥了他一眼,冷冷的点头道:“老夫并没说你们厉山双煞怕过谁来?方才只是你们徒儿,触犯老夫忌讳,不过她小小年纪,能够接得下老夫一击,此事便算揭开了。”
阴风煞后退一步,心头暗暗惊凛,这老怪物多年不见,功力真还愈来愈精纯了!但她当着这许多人,一下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脸上大是无光,尖哼一声道:“你倒说得稀松,厉山双煞有这般好惹,也不叫厉山双煞了!”
老狼神皮笑肉不笑,无声无息撇了下嘴角,倔傲的道:“也好,你们要待怎的?等老夫办完正事再说。”
这一阵工夫,神钩真人郝公玄。独角龙王沙无忌。和白衣崆峒杨开源带着师弟,同时往山下走来!
郝公玄一眼瞧到老狼神师徒,微微皱了下眉,打个稽首,大笑道:“东门道友原来把狼老哥请出来了,哈哈,久违久违!”
老狼神大不刺刺朝郝公玄、白衣崆峒略为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一边摸着嘴角几根狼橇,嘿道:“大家耳朵倒是真灵!”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转,投到陆翰飞身上,问道:
“你就是南岳简子真的门人?”
陆翰飞早已听千手儒侠说过老狼神狼奇里的厉害,此时眼看四周这些人,全部为了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冲着自己和湘云妹子而来,心头已大感愤怒,再听他直呼自己师傅名讳,不由俊脸一沉,凛然应道:“不错,你就是狼奇里吧?”
老狼神被他叫得一怔,多少年来,江湖上没有当着自己敢直呼名字的人,眼前这少年真是吃了豹子胆!
他仰脸望着天色,手捋狼撬,徐徐说道:“年轻人,你既然知道老夫名号,好生无礼!”
陆翰飞朗笑道:“是你先直呼了先师名讳,在下即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有什么不对?”
老狼神两道眼神,陡然射出奇光,但两道光芒,一闪而隐,问道:“和你同来的北岳门下呢?”
他因楚湘云站在阴风煞身边,只当也是阴风煞的徒弟,是以有此一问。
楚湘云娇躯一挺,应声道:“是我!”
老狼神瞧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令狐宣和你们约好今天到石鼓山来的?”
楚湘云道:“是又怎样?”
老狼神淡金脸上,绽起一丝笑意,道:“他人呢?”
楚湘云故意朝四下瞧瞧,咭的笑道:“奇怪,你问我们,我们又去问谁?”
老狼神道:“好,令狐宣既然还没赶来,你们先跟老夫上去。”
陆翰飞剑眉一剔,正待开口,楚湘云急忙朝他眨眨眼睛,笑道:“陆大哥,我要问问干娘,咱们还是在这里等,还是到山上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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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狼神疑惑的道:“你干娘是谁?”
阴风煞阴声道:“除了我老婆子、还有什么人配做她干娘?”
老狼神干嘿道:“难怪这两个娃儿,有恃无恐,原来仗着厉山双煞替他们撑腰!”
阴风煞哼了一声,招手道:“陆少侠、乖女儿,你们过来,一切有我老婆子呢!”
楚湘云怕陆翰飞执拗,娇躯一扭,回到阴风煞身边,轻笑道:“陆大哥来咯,干娘在叫我们呢!”
陆翰飞只好跟着走了过去。
老狼神张口发出狼嘷般一声大笑、眼光扫着旋风煞木通、阴风煞柯灵、突然把笑容敛去,凌厉的道:“老夫面前,只怕两位还裆不了横吧?”
阴风煞恻恻尖笑道:“狼奇里,这回你估计错误了,和咱们联手合作的人,可多着呢!”
神钩真人郝公玄连拂胸前苍须,含笑不语。
老狼神怔得一怔,目光不期投到郝公玄脸上,怪笑道:“这么说来,郝兄也有插手之意了?”
郝公玄微微一笑道:“狼老哥未来之前,兄弟和木老哥两位原已有约在先,而且兄弟和东门道友也有一点过节,订在石鼓山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