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神厉笑道:“好,好,咱们多年不见,借这机会叙叙也好,你们划下道来,老夫无不奉陪。”
冷秋霜和楚湘云站在阴风煞身后,亭亭玉立,生得一样明艳照人,当真像两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漠北五狼生长关外,个个生性好色,侍立在老狼神身后,十只眼睛,却骨碌碌只是盯着两位姑娘直瞧。
冷秋霜忽然拉了拉楚湘云,低低咬着耳朵,一会工夫,两人各自搓了一个纸团,冷秋霜偷偷的朝仙人掌左浩肩头弹去,楚湘云却朝独角龙王沙无忌打出!
仙人掌左浩陡觉一缕劲风,朝肩头打到,他伸手一接,只觉人手甚轻,是一个纸团,不由心中大疑,急忙打开一瞧,只见纸上用木炭写着“糊涂”两字。”
“糊涂?”
他口中低低念了一声,目光却向四下打量,是谁开自己的玩笑?
糊涂狼老四听到左浩低低的叫自己糊涂,心中大是生气,但他没叫出“狼”字来,自己不好发作!
哪知这边左浩“糊涂”两字,刚刚出口,独角龙王沙无忌手上,也打开纸团,低声念道:“原来他的名字就叫糊涂。”
他双目一抬,接着大声喝道:“是哪一位朋友
他本来是说”是哪一位朋友开的玩笑?”但他和上面的话。连了起来,乍然一听,变成“原来他的名字叫糊涂,是哪一位朋友”底上的话,还没出口!
糊涂狼老四听得勃然大怒,厉吼一声:“就是太爷!”
身形猛冲而出,一拳朝独角龙王当胸打去!
独角龙王沙无忌身为一帮之主,在西南几省,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武功自然不弱,一见糊涂狼老四猛冲而来,右臂一横,朝前架去!
“蓬!”两人全都身材高大,双臂接实,糊涂狼老四震得后退了三步,独角龙王也拿不住桩,身子晃了一晃,退后了一步。
粉涂狼老四怒笑道:“好家伙,太爷”
老狼神正好朝神钩真人说出划道的话来,瞥见糊涂狼老四怒吼一声,疾冲而出,又被独角龙王震退下来,心头不由大怒,厉喝一声:“孽畜,好大的胆!”
大袖一挥,糊涂狼老四被打得翻了一个筋斗,爬起身子,满面胀得通红,嗫嚅的道:
“师傅,是他叫弟子糊涂狼,弟弟子现在叫叫聪明狼了!”
他话声未落,只听有人轻哼一声,道:“狼奇里居然会教出这样的脓包徒弟来!”
这声音好像从半空中飘来,说得极轻,但大家谁都听到了!
白衣崆峒杨开源听得脸色骤然一变,因为这声音和方才叫自己摔下白衣两字,分明出于一人之口!
神钩真人,厉山双煞自然也听出是方才偷袭白衣崆峒的人的口音,脸上全都为之一怔!
老狼神脸上飞起一丝狞厉之色,仰天喝道:“什么人,敢在老夫面前”
话声堪堪说到一半,突然身形摇了两摇,身上一袭长仅及膝的宽大黄衫,却似被一阵大风,吹得朝后飞起,猎猎作响!
老狼神终究功力深厚,没被震退,但一张淡金脸上,流露出无比惊诧!这原是一瞬之间的事,老狼神一怔神间,那股击来的巨大力道,突如其来,也突然消失!
空中又飘来一声不屑的轻哼:“老狼神也不过尔尔!”
老狼神狼奇里哪还忍耐得住,双手叉腰,发出狼嘷般厉啸,喝道:“什么人,给老夫滚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凭你也配?”
大家全都聚精会神,抬头朝四下察看,寻找这声音发自何必?
突然“呼”“呼”两声,两块比磨盘还大的巨石,从二十余丈的高空飞坠而下、夹着呼呼风声,直朝老狼神和众人站立之处砸来!
狼奇里又气又怒,目注巨石,正待落下之时,挥动双袖迎去,在场之人,全部凝神戒备!
就在此时,瞥见从左右两边灌木林中,飞起两道人影,其快如电,迎着两块巨石飞去,张手一抱,各自凌空抱住一块巨石,交叉而过,一闪而逝!
这一下,瞧得大家又是一怔,那两块巨石,少说也在百斤以上,从那么高飞砸下来,速度增加,重量也随着增加,下砸之势,已不止干斤!
即使在乎地上伸手接住,已是不易,何况这两人是从斜刺里飞起,凌空接住巨石,还丝毫不受巨石下坠的影响,往斜刺里飞去!
在场诸人,即如老狼神狼奇里,神钧真人郝公玄,厉山双煞,白衣崆峒等一千顶尖高手,自问纵身跃起,接住巨石,再飞身落地,却不难做到;但这般斜掠而过,这份“蹑空虚渡”的轻功,谁也自叹勿如。
这宛如陨星的两道人影,抱着巨石,交叉而过,真比电光还快!
就在大家一怔之际,左边林中,有人尖声叫退:“老酒鬼,快瞧,来啦,来啦!”
右边一个声音接口道:“唔,你矮子眼光倒不错,这家伙气派十足,居然还坐着孔明车来的!”
陆翰飞先前也没瞧清楚这飞掠而过的两道人影是谁,此时听两人一开口,不由心中一直,那不是甯不归和东方矮朔公羊老前辈的口音,还有谁来?
什么?“坐孔明车来的?”那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来了!陆翰飞心中蓦地一动,急忙举目瞧去!
那少说也还在数里之外,正有一辆双轮小车,顺着官道,朝石鼓山而来!
大家经两人一嚷,也纷纷转头往山下瞧去,独角龙王沙无忌低呼道:“来的果然是令狐宣!”
白衣崆峒杨开源生性阴沉,城府极深的人,忽然心念一动,暗想此时机不可失,自己何不如此如此?
当下放意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势,转眼又望了众人一眼,徐徐的道:“赛孙膑不久可到,诸位因白衣剑侣藏宝之事,犹争执未下,兄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郝公玄持须道:“杨兄有话,但请直说!”
白衣崆峒裂嘴一笑,道:“据兄弟观察,此刻石鼓山闻风赶来的高手,只怕决不止咱们眼前这几个人,他们有的潜伏暗处,有的方才业已露面,觑其用心,无非为了觊觎白衣剑侣的藏宝而来”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声。
白农崆峒并不理会,继续说道:“是以兄弟之意,郝真人和东门道兄虽另有过节,不宜在此地了断,木老哥贤夫妇和狼老哥更不宜在此时拼斗;因为凭诸位老哥的功力,双方一经动上了手,决难在短时之间,分得出胜负,大家打得力竭筋疲。正好给别人以可乘之机,这就是鹏蚌相争,渔翁得利?”
老狼神听得耸然动容,他方才被人暗中袭击了一掌,已然发觉隐身发掌之人,武功之高,不在自己之下,这就双目闪动,冷冷的道:“依你该当如何?”
白衣崆峒瞧出他已为自己言词所动,心中暗喜,但白惨惨的脸上,却丝毫不露,抬头道:“依兄弟之见,诸位道兄不如暂息争端,联手合作。”
东门子良疑惑的道:“联手合作?”
白衣崆峒微微点头道:“不错,眼下形势咱们非联手合作,先对付意图劫藏宝之人不可,因令狐宣到达之后,白衣剑侣的藏宝,随时随地有出土的可能,也随时随地有被劫的可能。咱们在这一段时间,就该通力担当起保护之责,等宝藏出土之后,与会之人,不妨各凭武功,公平决斗,以决定宝物谁属。”
神钩真人呵呵笑道:“杨兄高见,老夫甚是赞同。”
老狼神仰头看天,捻着他几根狼须,道:“老夫也并不反对。”
阴风煞冷笑道:“杨兄这主意倒出得不错,可惜老婆子已经答应过干女儿,何况石鼓歌是简大先生第一个发现,南北双岳,且因此丧生。目前赛孙膑令狐宣,也是为了南北双岳门人,才远道赶来,白衣剑侣的藏宝出土,无论怎么说来,都该归南北双岳门人所有,何用比武决定?”
厉山双煞原也为了觊觎异宝而来,但自从阴风煞收了楚湘云做干女儿,态度竟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她这一番话,说得在场诸人,全觉脸上一热!
陆翰飞听她报到恩师,不禁热泪盈眶,连忙朝阴风煞作了一个长揖,颤声叫道:“老前辈,晚辈兄妹,并非为白衣剑侣藏宝而来”
老狼神、郝公玄等一干人,听得一怔,不约而同全部掉头朝他望去!
只见陆翰飞朗朗说道:“老前辈仗义执言,晚辈极为感激,只是晚辈兄妹,因恩师遭入暗算,起因于一张石鼓拓本,连仇人是谁,都有扑朔迷离之感,远上武陵,无非求令狐老前辈指示迷津,可为师门复仇雪恨,才有今日石鼓山之约。目前经晚辈一路查访,已知仇人姓名,但和令狐老前辈约在此地见面,晚辈兄妹不得不来,至于白衣剑侣的藏宝,晚辈德薄能鲜,不敢妄作非份之想。”
神钩真人掀髯大笑道:“哈哈,陆老弟果然不愧南岳门下。咱们不妨事先来个约定,待会,谁得到白衣剑侣的藏宝,谁就负责协助南北双岳门下,完成他们报雪师仇的宿愿。
陆翰飞对这些盛名久著而又只知以攘夺为能事的人,心存鄙薄,闻言傲然答道:“师仇不共戴天,在下誓必手刃仇人。不敢假手他人,真人厚意,在下心领。”
郝公玄清瘦脸上,不禁一红,连连点头道:“有志气,有志气!”
阴风煞气愤的道:“陆少侠不稀罕白衣剑侣的藏宝,老不死,咱们夺到了手,就给干女儿做见面礼吧!”
老狼神敞笑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先联手拒敌,再决定宝物谁属就是。”
白衣崆峒明朗一笑,道:“那么咱们此刻就该先上山去。看看形势,好分开在四周戒备,免为他人所乘才好。”
郝公玄点头道:“杨兄设想周到,咱们正该如此!”
大家全无异议,便立即朝山上走去。
一会工夫,到了大石鼓底下,陆翰飞瞧到石鼓上写着的“本日末正,令狐宣准时抵此,南北双岳门下,可在此等候”两行字迹,便朝楚湘云道:“湘云妹于,我们就在这里等候令狐老前辈吧!”
楚湘云答应一声,就拉着冷秋霞和黑娘子倪采珍,一起走近他身侧站定。
厉山双煞也紧跟着他们身后走近。其余的人,自然不肯离得太远,只在他们四周散立,谁也没有出声。
石鼓山四周,一片静寂,只有涧水淙淙,和黄叶堕地之声,历历可闻!
天下高手似乎尽皆虎视眈耽,等候赛孙膑揭开石鼓歌之谜,只等实物出世,伺机下手!
这该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安宁,在一片乱石山岗上。终将有不少武林人物,埋骨于斯!
山径上,一路响起车轮轱轳之声!
一辆孔明车,渐渐在众人眼前出现,距离逐渐接近,车上端坐着一个年约四旬,脸色蜡黄,双目微陷的中年文土,白晰而修长的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圆形轴轮,不住转动,那辆孔明车,居然不用人推,就运转自如,沿着山径上来。
陆翰飞、楚湘云连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辈陆翰飞、楚湘云叩见老前辈。”
赛孙膜微微摆手道:“你们果然先来了,我要未时才到,怕你们等久了,特地叫人在石鼓上留了字,你们看到了吗?”
楚湘云道:“原来石鼓上两行字,真是老前辈叫人留的?”
赛孙膑仰头望天,淡淡的道:“普天之下,谁敢冒我令狐宣的名?”
老狼神纵横武林,杀人如麻,哪会把区区赛孙膑瞧在眼里,此时见他一付目中无人的模样,不由发出狼嘷般一声大笑!
赛孙膑敢倩方才并没注意到四周还有许多人,此时听到笑声,不期探头朝四周瞧了一眼,大不刺刺的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陆翰飞被他问得一怔,还没答话!
赛孙膑忽然若有所悟,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听到白衣剑侣金玉双奇在石鼓上留诗,留待有缘的一斧一环即将出世。才大伙儿赶来,好乘隙下手?哈哈!这江湖真成了强盗世界,我令狐宣连石鼓上的诗句还没想通,他们倒等着夺宝来了!”
陆翰飞听千手儒侠说过,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都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大煞星,无一好惹,赛孙膑武功有限,万一触怒他们,立时惹上杀身之祸,心头方自一惊!
哪知赛孙膑从没在江湖上走动,当着这些魔头,还瞢然不知,大声说道:“陆老弟,你替我告诉他们,区区脾气不好,更不愿有人惊扰,叫他们退到十丈以外去!”
陆翰飞听得心中大急、暗叫“要糟”!
果然!他话声才落,老狼神仰天厉笑,道:“竖子好狂的口气,你当在场的是些何等样人?”
楚湘云眼看大家脸色全部不对,心中一急,叫了声:“老前辈”
赛孙膑毫不理会的道:“令狐宣从没在江湖走动,不知道江湖上有些何等样人,我叫你们退出十丈以外,就是十丈以外。”
老狼神门下白狼老大厉声喝道:“令狐宣你是找死?”
赛孙膑哈哈大笑道:“区区坐在这辆逍遥机车之上,谁也伤不了我,你们如果妄想出手,十丈之内,只要我举手之劳,就是千军万马,也得悉数尽歼,不信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他说话之时,突然车身疾转,左手轻轻朝没人方向指了一指!
就在这一指顾之间,不知从何处喷出一大篷细密如沙的星星绿焰,足有一丈方圆,激射而出,正好落在十丈左右!
大家只听到一阵“滋”“滋”轻响,山石上登时冒起丝丝黄烟,山风吹过,那丈许见方的一大片山石,被灼成无数细孔,焦痕斑剥!
要知地方才这一大篷暗器,不仅霸道无比,而且幅度广及一丈,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断难闪避得开。
这一下,当真瞧得大家凛然失色,纷纷自动退出十丈以外。
赛孙膑哈哈一笑,拱手道:“方才这一阵‘射工沙’,只是区区逍遥机车上七十二种暗器之一,世道险恶,令狐宣双腿已残,要不能以此自保,焉敢涉足江湖?”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诸位能够自动退出十丈,令狐宣至表感谢,区区实因对这首石鼓题诗,光凭玄思冥索,极难解答,是以至今尚未想得出其中玄机,需要仔细研究,诸位在这段时间之间,幸忽扰乱。”
说到这里,不待众人回答,从车上取出一支鹅卵粗的手杖,支着地面,缓缓跨下地来!
陆翰飞见他行动不便,正想出手去扶。
赛孙膑摇手道:“用不着,你们两位也只管在石上休息,我没出声,你们也不可出声。”
陆翰飞知他脾气古怪,只得和楚湘云两人一齐退到边上,找了块大石坐下。
赛孙膑腿上,装着两条木脚,手拄木杖,一拐一拐的走到大石鼓下面,仰头向上,口中一字一字,漫声长吟!
“天下无道,我黼子佩,天下有道,我负子戴。”
他面对石鼓,站了好一会工夫,只是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所有的人,也全都鸦鹊无声,静静的瞧着他背影,没敢惊动!
良久,他口中喃喃的念着:“我黼子佩,自然是说白衣剑侣的一斧一环了,我负子戴’’
“我负子戴”
他整个思想,似乎集中在“我负子戴”这四个字上面,口中不停的念着!
又过了一会,渐渐,他舍弃了这一句话,口中只是念若:“负负负”
突然赛孙膑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下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所有的人,全都为之精神一聚,无数目光全都投注在他蜡黄而瘦削的脸上,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稍透!
赛孙膑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双目精光炯炯,一下朝陆翰飞瞧去!问道:“陆老弟,你从前可曾来过?”
陆翰飞连忙呼的站起身子,答道:“晚辈以前曾随先师来过一次,后来先师逝世之后,晚辈和楚师妹也曾来了一次。”
赛孙膑微微颔首,又道:“你可曾到过山顶?”
陆翰飞点点头道:“晚辈到过。”
赛孙膑又道:“山顶后面,可有小山?”
楚湘云忽然“哦”了一声,陆翰飞道:“老前辈说得不错,这山顶稍后,果然还有一座小山。”
赛孙膑点点头道:“走,我们到山顶上去!”
他此言一出,大家顿觉眼前一亮,心头热血,跟着燃烧起来!
老狼神一声长啸,身形率先腾空掠起,宛如一朵黄云,朝山上飞去!
神钩真人郝公玄不甘落后,双足一顿,也同时飞纵而起。稍后,东门子良、左浩,独角龙王纷纷朝山上窜去!
只有白衣崆峒杨开源心机较深,赛孙膑没走,他们师兄弟三人,也不肯贸然离开,另外就是距离较远的千手儒侠史南溪,杜志远,也依然站着不动。
冷秋霜急道:“师傅,咱们快走咯!”
阴风煞冷笑一声道:“秋儿,让他们先去好了,反正令狐宣没到之前,他们除非把山翻了,也莫想找得到什么。”
赛孙膑对这些人纷纷抢着往山上奔去,丝毫不以为意,缓缓的支杖而行,回到车上转动圆形轮轴,孔明车两个木轮,朝小径上驶去!
陆翰飞、楚湘云紧跟在他车后,黑衣娘子、冷秋霜、厉山双煞、白衣崆峒等人,却跟在他们身后,依次朝山上走去。
陆翰飞瞧着赛孙膑那辆孔明车,居然还能够翻山越岭,不由大感惊奇;但仔细一瞧,只见那两个木轮转动之间,伸缩着许多纯钢钉齿,难怪在颠簸不平的山石之上,仍能如履平地。
正走之间,只听冷秋霜悄声问道:“楚姐姐,你也到过上面?”
楚湘云摇头道:“没有,上次我和陆大哥一起来,只到了石鼓下面。”
冷秋霜又道:“那么方才令狐老前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你不是哦了一声?”
楚湘云笑道:“那是令狐老前辈说出来了,我才想起。”
陆翰飞听得一怔,暗想:难道湘云妹子世详参出来了不成?
心中想着,只听赛孙膑哈哈笑道:“女娃儿,你也想到了?”
楚湘云忙道:“晚辈方才听老前辈口中一直念着‘负’字,后来你又问陆大哥,山顶后面可有小山,晚辈才想道‘我负子戴’的这个‘负’,该作‘负丘’解释。”
赛孙膑大笑道:“难得!难得!你猜得不错,我虽然把这个‘负’字,暂作‘负丘’解释,但对与不对,还得到了上面,才能决定。”
冷秋霜急着问道:“楚姐姐,什么叫做‘负丘’?”
楚湘云道:“负丘,尔雅释丘上曾说:‘丘背有丘为负丘’。郝懿行义疏解释为:‘丘背有丘者,背犹北也,言丘北复有一丘,若背负然,因名负丘’。”
冷秋霜小嘴一蹶,道:“师公只教我念了一本三字经,难怪我不懂了呢!”
她说来天真,听得赛孙膑也不由笑了起来。
一会工夫,便登上山顶,大家举目瞧去,果然山后还有一座小山,和峰顶相连,树木葱郁,蔚然挺秀!
老狼神、郝公玄等人,早已在那里仁候。
赛孙膑的逍遥机车却在山顶停了下来,他手策木杖,从车上走下,面对正北瞧了一阵,忽然回头朝陆翰飞道:“陆老弟,我有一件大事相托,不知你可肯代亦?”
陆翰飞忙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晚辈自当效劳。”
赛孙膑点头道:“好,好,那么待会我如果死了,你就替我就地埋葬,这辆逍遥机车,务必在我坟前焚毁。”
陆翰飞听他无缘无故的向自己交待后事,心头未免升起一丝不祥之兆,口中说道:“老前辈正当盛年,怎他说出这种话来”
赛孙膑呵呵大笑道:“人生几何,譬如朝露,这是天数。你记得就是。”
话声一落,便自转身上车,逍遥机车双轮转动,直往岭下驶去!
从山顶到山后那座小山,是一个平坦山脊,赛孙膑登上小山,立即从车上下来,策杖涂行,在山顶上绕了一圈,口中依然吟着:“我负子戴,子戴”
小山顶上,占地不广,但大家谁也不敢惊扰,只是站得远远的,瞧他打转。
每一个人的心头,都感到紧张已极,因为只要赛孙膑再把“子戴”两字解开,白衣剑侣的藏宝即可出世!
同时隐伏而没有露面的高手,和在场之人,难免不纷起攘夺。
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崆峒、东门子良、以及厉山双煞。千手儒侠,谁都目光炯炯,提聚全身功力,暗中戒备!
太阳逐渐西沉,时间慢慢接近黄昏!
“戴戴戴”赛孙膑口中还在喃喃的咀嚼着那个“戴”字。
这和方才一样,他念到一个字的时候,表示他智慧之钥,业已打入这个字的中心,就快接近开启了!
每一个人全都聚精会神期待着他揭开白衣剑侣石鼓上四句题诗中最后一句的最后一个字!
“哈哈哈哈!”
赛孙膑突然把手中木杖,奋力往地上一顿,双手叉天,仰面大笑!
虽然他的笑声,尖锐而沙,有如破竹,但此时听到老狼神、郝公玄,白衣峻崛、东门子良一干人耳中,无殊钧天仙乐,使人精神振奋,心花怒放!
随着他的笑声,大家脚下,情不自禁的往前凑近,伸长脖子,等着他大笑之后,指出“戴”字的秘密,和藏宝所在!
众人之中,只有陆翰飞并不关心白衣剑侣的藏宝,他只是想着杀害师傅的仇人夏侯律,此刻可能也已到了石鼓山,正潜伏在附近,自己已从魔教长老嘉檀尊者那里,学会专破“透骨阴指”的“火焰刀”正好和他一拼。
是以大家都全神贯注赛孙胺的一举一动,陆翰飞却只是暗暗向四周留神。
赛孙膑笑声一落,瞧着陆翰飞、楚湘云两人,摇摇头道。“这真是一场以讹传讹!”
楚湘云道:“老前辈,你说什么?”
赛孙膑大笑道:“石鼓上这四句诗,根本和白衣剑侣的藏宝,毫无关连。”
大家眼看宝藏就可出世,但在这最后关头,他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显得易见,赛孙膑已经解开诗句之谜,知道藏宝所在,意存独吞!
白衣崆峒杨开源一下抢到逍遥机车之前,冷笑道:“只怕你言不由衷吧?”
大家见他一下抢出,也纷纷围了上去!
老狼神厉笑道:“令狐宣,你想在大家面前耍什么花样,你是不想活了?”
陆翰飞眼看大家纷纷逼近,把自己几人围在中间,不由心头大怒,呛的一声,掣出玄龟剑,剑眉一剔,厉声说道:“诸位要待怎的?”
神钩真人郝公玄阴笑道:“陆老弟,这与你无关,令狐宣诡计多端,他分明”
他话声末落,身形霍地旁跃,大袖挥处,一股凌厉劲风。迅如雷奔,朝身后卷出,口中喝道:“什么人”
老狼神也响起狼嗥般厉笑,一掌往空中拍去!
这当真快得像电光石火,两人同时警觉,同时发难,但还是迟了一步!只听一声阴沉冷笑,随着一条黑影,划空远去。一闪而逝!
赛孙膑令狐宣喉头“呃”了一声,噗的往后倒去变起仓猝,任谁也没有防到赛孙膑会突遭毒手!
陆翰飞瞧得大惊,急忙丢下长剑,俯下身去,口中急叫道:“老前辈,你怎么了?”
只见赛孙膑眉心凹下黄豆大一粒,早已气绝多时!
楚湘云道:“陆大哥,令狐老前辈还有救吗?”
陆翰飞双目尽赤,黯然摇头,道:“透骨阴指,令狐老前辈是伤在‘透骨阴指’之下,这恶贼,我陆翰飞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赛孙膑令狐宣方才到了最后,确有存私之嫌,他分明已从石鼓歌最后一个“戴”字上,得到了答案,知道藏宝地点,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这样想法!
但他却在此时,突然遭人暗算,死在“透骨阴指”之下,那么白衣剑侣的藏宝,从此又没人知道了!
白衣崆峒杨开源为人阴沉,他还感到怀疑,徐徐走近赛孙膑身边,仔细察看了一阵,才感叹的道:“他真的死了!”
陆翰飞愤然道:“人死难道还有假的?”
白衣崆峒微嘿一声,转身朝大家拱拱手道:“请恕兄弟先走一步。”
说毕,带着两个师弟,飘然朝山下走去。
神钩真人郝公玄望了东门子良一眼,正待说话,瞥见身侧一株松树上,钉着一张白纸,随风飘动,仔细瞧去,一纸上墨汁未干,写着:
书奉神钩真人郝公玄,老狼神狼奇里均鉴:
此间事了,请至迴雁峰一叙。
白衣教主
郝公玄心头不期一怔,随手取下,朝老狼神笑道:“狼兄请过目。”
老狼神接过一瞧,迷惘的道:“中原武林,几时出了一位白衣教主?”
郝公玄道:“这个兄弟也不知道,他既然指名邀约,咱们去瞧瞧也好。”
老狼神点头道:“不错,咱们这就走!”
这两人一走,华山派的东门子良和黔帮帮主独角龙王,也跟着朝山下而去。
这时陆翰飞已在小山顶上,挖了一个土坑,把赛孙膑尸体埋好,然后遵照他吩咐,把逍遥机车,在坟前用火焚化。
诸事定当,和楚湘云两人,在坟前拜了几拜。
这一阵工夫,厉山双煞已从冷秋霜口中得知千手儒侠史南溪,原是奉陆地神龙之命,暗中保护陆翰飞,楚湘云来的。
千手儒侠史南溪趁机与厉山双煞拉拢,说了些久仰的话,就邀约两人到船上一叙。
这时天色昏黑,一行人回到江边,船老大一见陆翰飞回来,慌忙从舱中取出一封信来,双手递过,笑道:“公子爷,这封信是你老的。”
陆翰飞心头大奇,接到手上,只觉沉甸甸的,里面好像是一件圆形的东西,再看信封上,明明写着自己亲启字样,不由问道:“船老大,这是什么人送来的?”
船老大諂笑道:“公子爷走后不久,信就送来了,那是一位老相公,坐着一辆小车子上的老相公,他叫小老儿等公子爷回来,亲手交给你老。”
陆翰飞心头又是一怔,坐在小车子上的老相公,除了赛孙膑,还有谁来?地方才当着自己,何以只字没提?
千手儒侠终究经验老到,微笑道:“陆老弟,我们进舱去罢!”
大家鱼贯人船舱,船老大点上蜡烛。
陆翰飞打开信封,从里面倒出两枚方色斑剥的大钱,一枚正面携着“石城通宝”四个古篆,另一枚上却是“公孙藏珍”四字。
再看另外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两行苍劲行书,那是:
“身后无所赠,古钱两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在理骨之处,潜伏暗中,慎勿出手。
知名具”
陆翰飞瞧得大是惊诧,这封信,分明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笔迹,他好像早已知道会在石鼓山遭人暗算,才要自己替他就地理葬。
如今这封信上,却要自己在二更以前,到他埋骨的地方去,那又为了什么?——
我独行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