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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暗处的夏侯律,听得不期悚然一惊,任他城府再深,总究是成了名的人物,虽觉对方诡秘莫测,极非易与,但此刻既然被人家喝破行藏,哪里还呆得下去?正待长身跃出!
骤听右厢屋上,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喝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匿迹多年的白骨神君,小英英,咱们走!”
话声才出口,右厢屋上,突然飞起一大一小两条人影,腾空纵起!
这两人,正是灰衣老妪和红衣女孩!
夏侯律骤听老娘之言,心头更是猛吃一惊,他做梦也没想到房中之人,竟然会是白骨神君白长春!
自己当日在白衣教中,地位不在金影飞魔邵大宇之下,被称为白衣教护法双魔,但从没听他们说起过白骨神君,自己还当他早已不在人世呢!
不表夏侯律心中暗生凛骇,却说那灰衣老娘话声出口,房中又是一声哈哈大笑,白骨神君的声音说道:“老夫还没允许你们走以前,你走得了吗?”
一大一小两条身形,湛堪破空飞起,从她们方才隐身之处,忽然同时飞起四条白影!
这只能说是白影,因为他们实在快得几乎无法看清那是人的影子!
四条白影由四周向空射起,瞬息之间,已越过两人头顶,在半空中就把一老一小拦截住了!
灰衣老妪一手拉着小女孩,身起半空,无可停留,被人在四周一拦,只好仍然朝屋瓦上飞落!
四条白影,当真如影随形,分毫不差,也同时落到屋上,那是四个身穿白麻长衫,面上木无表情的汉子!
他们分四周站停,不言不动,黑夜之中,宛如四尊石像一般!
红衣小女孩,瞪着一双小眼,瞧到四人如僵尸一般,不禁微生怯意,紧依着灰衣老姐,问道:“甘嬷嬷,他们是不是人?”
甘姣姣冷嘿一声,道:“小英美,别怕,一切有甘嬷嬷呢!”
她一把抱起小英英,右手从身边掣出一枝铁笛,怒笑道:“白长春,凭这四个半死不活的人,只怕还拦不住我老婆子呢!”
话声出口,右手一挥,突然发出一声刺耳惊心的笛音!这声音尖锐劲急,有如黄钟大吕,金铁互撞,屋面上登时风起云涌,暗影四流。
夏侯律瞧得又是一惊,这灰衣老妪是何等人物?铁笛轻轻一挥,竟然会有这般声势?
但再仔细一瞧,那四个白衣人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但见四周白影晃动,轻轻一转,居然把灰衣老妪那招凌厉无匹的攻势,硬生生遗了回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并没有现身,但他却有如目睹一般,厉声喝道:“甘婆子,老夫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身边那个小女孩,可是萧凤岗、紫云英的孽种?哈哈,在白骨七煞手下,凭你这点微末之技,哪能逃得出去,还不把小孽种留下?”
夏侯律不知白骨神君口中说的萧凤岗是谁?但他知道紫云英就是“紫云东仙”当年“三君双仙”中的紫云仙子。
听他口气,那小女孩就是紫云仙子的女儿了!
他自然听人说过,三十多年前的往事,白骨神君暗恋紫云仙子,但紫云仙子后来嫁给了一个叫九孔铁笛的人。
白骨神君一怒之下,几次找九孔铁笛寻仇,都未得逞,最后一次,约了北溟真君和赤发仙子助拳,激战一昼夜,还是败在铁笛之下,白骨神君在这一仗中,还被破去一身武功。
哦!他口中的萧凤岗,莫非就是九孔铁笛?
灰衣老姐甘嬷嬷大声喝道:“白长春,那你就瞧瞧老婆子的厉害!”
屋面上笛声愈来愈是劲急,刺耳震心,一片杀伐,四个白衣人一声不作,修然进退,身形闪动,四周宛如起了一层白雾,把灰衣老姐困在中间。
夏侯律原是城府极深之人,心中暗想:白骨神君昔年被九孔铁笛破去一身武功,从他坐在特制小车之上,要凭备车轮推动,当作行动,可见武功并未恢复,敢情全仗七个白衣人保护。
而且这七八号称“白骨七煞”极可能都已练成了某种明功,因为从他们的神情举动上,就可看得出来。
自己原是把他当做师弟寻来,如今既然知道并非令狐宣,就不用再呆下去了。心念一转,正待悄悄退走,但一眼瞧到东门子良和杨开源等人,还是木然站在窗前。
心中蓦然一动,暗想:如果华山、崆峒两派,被白骨神君擒住,威胁利诱之下,说不定会投到白衣教去?
这两派的人,对自己大有用处,自己如能把他们及时救出,再有解蛊之药为饵,不难收为己用。何况此时四个白衣人和灰农老妪打得甚是激烈,自己暗中替他们解开穴道,自非难事。
心念疾转,哪还怠慢,暗暗提聚功力,猛的振腕连点,一面以传音之术,喝了声:“诸位道兄,还不快退?”
他“透骨阴指”已练到收发由心之境,这一振腕疾发,几缕无形指风,遥遥点出,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身躯陡然一震,穴道顿解,耳边同时听到喝声,分明有人暗中相助!
白衣崆峒倏退三步,低声道:“东门道兄,走!”
“走”字出口,长袖一挥,人已当先挖起,飞身上屋!东门子良、他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也毫不急慢,同时跟踪上屋!
但当他们堪堪纵上屋檐,抬头瞧去,只见屋脊上,不知何时,早已站着一个脸无血色,双目阴沉,身穿白麻长衫的人,一声不作,守在那里!
白衣崆峒一眼瞧出那正是白骨神君手下七个白衣人之一,不由心头大怒,咧嘴一笑,也不说话,扬手就是一拳,朝白衣人虚空捣去!
要知他这一拳,正是崆峒派驰誉武林的“无形拳”江湖上俗称百步神拳,乃是内家上乘拳术,伤人于数丈之外,他此刻怒极而发,一拳出手,一团暗劲,疾如风轮,雷奔而出,直向白衣人当胸撞去!
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但听“扑”的一声,劲直拳风击个正着,宛如击在败革之上,那白衣人依然死眉活极的站在那里,纹风不动行若无事!
杨开源数十年修为,这一拳就是击在石头上,也得震个粉碎,他心头狂骇,口中不期轻噫一声!
东门子良看出情形不对,迅速从肩头掣出长剑,低声道:“杨兄注意,兄弟听说昔年白骨教有一种‘白骨行尸’之术,已非拳掌所能伤得,咱们要小心应付才好。”
这一瞬之间,仙人掌左浩也已撤出长剑,崆峒二萧,同时一左一右跨前一步,站到师兄身边。
白衣崆峒长笑一声,道:“可惜兄弟从不使用兵器,嘿嘿,兄弟不信他是个铁打金刚”
话声未落,只听不远之处,忽然传来一声明森刺耳的冷笑,接着有人说道:“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那话声似由左侧阴暗之处传来,但声音随着上升,摇曳而去,说到最后一字,业已飞出八九丈外,飘忽得使人无可捉摸!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随声瞧去,哪想瞧得到人影,但这声音听来极熟,正是方才解开自己几人穴道,传音示警之人,一时不禁相顾失色!
原来这发话之人,正是无影火魔夏侯律,他振腕发指,替东门子良等五人解开穴道,以传育之术。要他们赶快离开,但就在点出“透骨阴指”身形稍微一动,心灵陡然有警,好像自己两侧,已有敌人逼近!
他一身武学已得“阴魔经”神髓,耳目是何等灵异,十丈之内,别说是人,即使一枚绣针之微,都无法瞒得过他!
但这会从心灵上发生的警兆判断,敌人欺近自己左右,竟然不足五丈,他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目光迅速向左右掠去,这哪还有假?
自己左右两侧,相距不到五丈,果然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个身穿白麻长衫之人,目光惨惨,一左一右,朝自己缓缓退来!他们举步之间,形如鬼魅,不但没有丝毫声音,甚至连长衫下摆,都不见丝毫摆动一下!
夏侯律也算得是见多识广之人,但瞧到这两个白衣人鬼魅般行动,心头也不觉微生寒意!但他又是何等人物,心头纵然震骇,目光一瞥之间,有腕扬处,两点“透骨指”风,已分向两人眉心点去!
他当真出手如电,奇快无比,只听“秃”“秃”两声轻响“透骨阴指”倒无虚发,但两个白衣人却恍如未觉,依然举步如故,缓缓逼近!
这下,可把夏侯律瞧得心头猛震,惊骇之余,忍不住凝目瞧去!
一点不错,两人眉心穴业已下陷,明明已被自己“透骨阴指”点中,脑骨经指风透过,碎了黄豆大小一粒,何以木然无觉,并未倒下?
想到这里,猛然心中一动,莫非他们不是血肉之躯?
夏侯律只觉一阵毛骨悚然,不待两人逼近,立即施展“木石遁形”身法,身形一晃,宛如一缕轻烟,随风而起,口中阴笑一声:“白骨七煞,原来是行尸走肉之人”
他这句话,乃是以魔教“传音散声”之术所发,是以东门子良、白衣崆峒等人,但觉声音飘忽,不可捉摸,瞧不到他的人影。
就在夏侯律话声乍歇,那两具白衣人在倏忽之间,失去对方人影,口中不由同时低啸一声,两道白影也冲霄飞起,正待追去!
房中的白骨神君,也同样发出一声低啸,接着道:“放他们走吧!华山、崆峒两位道友听着,你们如果心有不服,老夫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法,准备广会天下英雄,三个月内随时候教。”
他低啸才起,拦在屋脊上的那两个白衣人,便向后退走。当时腾空飞起,追夏侯律的两个白衣人,也倏然隐去。
只有右边屋脊上,笛声如潮,白影翻腾,还打得甚是激烈,只不过包围圈,已在逐渐缩小,看去那灰衣老娘,武功虽高,却也无法支持多久!
白衣崆峒听说白骨神君在赤焰山下,设了一座阵图,有随时候教之言,正好籍机下台,伸手摸摸下巴,咧嘴大笑道:
“神君既然有此雅兴,兄弟自然要去见识见识!”
东门子良知道白衣崆峒心计过人,他出口答应,想必另有计较,也一挥手上拂尘,朗声道:“无量寿佛,贫道久仰白骨神君威名,既蒙相邀,自当一瞻盛况。”
两人一搭一挡的说着,但房中的白骨神君却不再理会他们。
白衣崆峒阴测恻的干笑了两声,道:“道兄咱们走!”
东门子良侧脸向右厢屋面,瞧了一眼,便自相偕离去。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越过横街,回到客店,东门子良吩咐师弟和崆峒二萧,先行回房,自己却跟着白衣崆峒身后,走入他的卧室。
白衣崆峒杨开源淡淡一笑,回头道:“道兄还有什么见教吗?”
东门子良道:“白骨神君重出江湖,杨兄不知有何高见?”
白衣崆峒咧咧嘴道:“白衣教两个丫头在江湖上搅了半天,老的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他声言要在赤焰山下设下一座阵图,可能已和冉无天联成一气。”
东门子良修眉微皱道:“杨兄说得不错,只是这两个老魔头联成一气,恐怕不是咱们所能对付?”
白衣崆峒道:“谁说要咱们去对付他?”
东门子良道:“杨兄方才不是一口答应下来,要去会会他吗?”
白衣崆峒大笑道:“那么道兄方才不是也答应去了?哈哈,其实白长春的主要目标,另有其人,咱们不过是宝中之宝,咱们去了,也不过凑个热闹而已。”
东门子良道:“杨兄说的,自然是九孔铁笛和紫云仙子,但咱们都已中了白衣教的毒蛊,情势所通,岂能袖手旁观?”
白衣崆峒笑道:“身中白衣教恶蛊的人,何止咱们两人?从白长春今晚的口气听来,兄弟却有两种看法;他们先前暗施手脚,把武林中许多知名人士,全下了恶蛊,目的是想胁迫大家为他所用,一致对付九孔铁笛。但目前情形似已不同,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提前发动,设下阵图,口中虽说广会天下英雄,其实对中蛊之人,已换了另一种威胁之意。就是:
你们中蛊之人,要三个月之后,蛊毒才会发作,在三月之内,你们想和白衣教为敌,就是自寻死路,他设阵目的,只是为了九孔铁笛和紫云东仙,只要你们不和他为敌,三月之后,等到白衣教开坛日期,也许会当众奉诺解药,也说不定。”
东门子良稽首道:“杨兄观察入微,实非兄弟所及,只是咱们该如何呢?是不要前去苗疆?”
白衣崆峒摇摇头道:“前去苗疆,目前已经不需要了,由今晚的情形看来,白长春并无和咱们为敌之意,而且那个隐身暗处,解开咱们穴道之人,似乎也有和咱们联合之意。”
东门子良霍然道:“杨兄认为那人是谁?”
白衣崆峒道:“这个兄弟想不出来,只是此人身手之高,决不在浪里奇、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等人之下。”
东门子良不解的道:“杨兄何以说他有和咱们联手之意?”
白衣崆峒咧嘴大笑道:“这道理极为明显,他既非老狼神。郝公玄、逢巨川、程元规四人,又不是白长春一党之人,也不是紫云仙子一路,武功极高之人,江湖上已说绝无仅有。
何况目睹右边屋上紫云英的老妪形势危急,不出手相助,反而解救咱们几人,自有联合咱们之意。”
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一偏,一面暗暗凝神静听窗外动静,一面朗朗说道:“目前江湖上,除了白衣教和火烧观联手之外,龙门帮程无规,拉拢厉山双煞,联合少林寺,据说和毒神逢巨川也已通声气,咱们华山、崆峒,不在这两大阵容之内。狼里奇狂妄自大,勇而无谋,势难和咱们合作,郝公玄不但目前已口头应允,而且有黔帮沙无忌的渊源,自无问题,如再有这位高人加盟,咱们不难另树一帜,在莽莽江湖,和白衣教、龙门帮,争一日之长哩!”
东门子良原是个毫无见地之人,听白衣崆峒滔滔而言,心头不禁大喜,正待开口,陡听窗下有人大笑一声,接口道:“杨兄高论,正合兄弟之意!”
人随声入,一个高大身影,一脚踏了进来。
东门子良脸色一变,正待回手掣剑,白衣崆峒一把拉住,笑道:“道兄怎的忘了,这位老哥,正是方才出手施救咱们的高人!”
那人一身黑袍,双目如炬,此时早已拱拱手阴笑道:“哪里,哪里,兄弟夏侯律,咱们在石鼓山曾有一面之缘,杨兄有意合作,兄弟实感荣幸。”
白衣崆峒想不到方才出手相救自己的,会是夏侯律,心头微微一怔,连忙拱手还礼,例嘴笑道:“夏侯老哥折节下交,兄弟求之不得。”
东门子良总究身为华山掌门,出身正派,觉得自己和无影人魔夏侯律联手,感到不妥,但此刻眼看白衣崆峒这般说法,只好稽首道:“贫道久仰夏侯律施主盛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
夏侯律喉间发出一阵咯咯阴笑,道:“杨兄方才纵论江湖大势,却把狼里奇撇了出去,狼奇里一身武功,诡异莫测,咱们有意联手合作,此人倒不失为一大助力,不是兄弟夸口,他身中‘无形之蛊’,如果不向白衣教低头,就非加盟咱们不可,嘿嘿,目前除了那姓白的丫头,普天之下,真正能解终身毒蛊的,只怕已只有区区兄弟一人了!”
白衣崆峒、东门子良最感棘手的,莫过于身中白衣教毒蛊,受制于人,一听此言,不禁大喜过望。
何况他们两人,原也存有称雄江湖的野心,臭味相投,利害攸关,自然一拍即合。
赤焰山西北,有几座土丘似的小山,方广不到两里,山岭起伏相连,当地人把它叫做馒头岭。
如今这馒头岭四周,旗帜蔽天,红云似火。
岭上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座旗门。越过旗门,山势平坦而下,中间一片盆地上,旗幡隐隐,另有八座门户。
正中间一座宫殿式的漆住高台,台分三层,每层有三丈来高,耸立在一片旗海之中。
这就是火德星君冉无天要广会天下英雄的“火焰大阵”了!
“火焰大阵”的中心,就是那座高台,那高台是在山岭中间的盆地之上,如果从外面看去,除了山头的旗门,和四周林立的火云幡之外,根本就看不到中间。
“火焰大阵”的南首,一片空地上搭盖着一排凉棚,两山附设马厩,棚内陈设了许多座椅,是专供闻风赶来的武林同道休息之用。
凉棚右侧,一块木板上,张贴着一张布告,那是由白骨神君白长春,火德星君冉无天共同具名的,写得冠冕堂皇,口气极大,上面写道:
“溯昔黄山论剑,群贤毕集,八荒景从,艺有所专,开武林数百年怀技自珍之秘,功有独到,立江湖各门派观摩切磋之风,吁嘻盛哉!
后三十年而有泰山之会,各门使彦,山林奇士,莫不闻风而集,足以先后媲美,再三十年,而迄于今,拭目江湖,济济多士,何让于畴昔?而胜地无常,盛会不再,良可慨也!
某等有鉴于斯,爱在现山之阴,设白骨微尘都天焰火之阵,非敢炫奇,盖亦广徽同好,三续盛会已耳,一愿天下豪杰,益兴乎来!”
白骨神君白长春
同启
火德星君冉无天
下面是“入阵须知”共有八款:
“一、人阵之人,可自由选择东南西北四门入内,人数不拘,随身可携带兵刃暗器。
二、凡能通行全阵,直趋中央白骨神坛,取得紫金印者为第一等,数人同时抵达者,以取得金印者为第一,余为上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最高护法,地位与教主同,不愿就者,奉酬黄金万两。
三、通行全阵,未能至白骨神坛者,为亚宾,另由白衣教聘为护法,或酬黄金五千两。
四、通行阵中两门以上者为来宾,另由白衣教聘任,或酬黄金千两,明珠百颗。
五、人阵之人,应衡量本身所学,如自认无法通行,或遇危急之时,一应立即停止,并高呼“神君”或“星君”名号,自有人接应,可全身而退。
六、入阵之人,未按上项规定,中途如有伤亡,概不负责。
七、入阵之人,妄图逞强,毁损阵中设施者,视同敌人。
八、入阵之人,妄图逞强,陷落阵中者,亦视同敌人,侯收阵后发落。
本阵以一月为限,逾期收阵。”
白骨神君和火德星君是当年“三君双仙”中的人物,他们联合在赤焰山下设阵的消息,是何等重大之事,整个江湖,自然都为之轰动。
武林中人,自小听人说过“三君双仙”名号,从没见过其人的,谁不想瞧瞧盛会?四面八方赶来的人,自然像潮水般涌至。
这比六十年前黄山论剑,三十年前泰山大会,还要热闹,因为那两次大会,只是各派论技,而这一次的“火焰大阵”是许多一流人物,被白衣教暗施蛊毒之后的又一行动,似乎是向老狼神狼奇里、神钩真人郝公玄、毒神逢巨川、陆地神龙程元规等人示威。
但另外据一般熟悉江湖掌故的人口中,露出来的口风,好像白骨神君此次出山,更和五十年前,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紫云仙子紫云英有着一段公案。
那么这一场大会,数十年来,武林中久著盛名的人物,几乎全数会到,因为,它的轰动程度逾广,慕名赶来的人,也愈行拥挤。
这是摆下“火焰大阵”的第三天!
赤焰山方圆数里,已是人头攒动,通往山脚的大路上,也被成千上万的江湖人物,拥挤得像一条长龙。
突然,这条长龙的尾部,起了一阵骚动,像波浪似的向两边分开,许多人身不由主莫名其妙退让出路来,心下全都一凛!
纵目瞧去,只见五个生相剽悍,装束奇特的大汉,一路像赶羊似的,把大家驱开,让出中间的路来!
这五个大汉,一式头戴羊皮帽,身上穿一袭长仅及膝的灰色棉袍,腰束麻绳,斜插一柄狼牙棒。瞧他们这身打扮,显然不是中原武林中人,但他们却是如狼如虎的赶着闲人!
要知到这条路上来的人,多少也都会上几手,这般被人驱着,谁也忍耐不住,有人已经怒喝出声,也有人掳袖作势,准备动手,但只要和大汉稍一接触,无不立被摔了出去。
“啊,是老狼神,老狼神来了!”
人丛中有人大声惊呼!这一声比什么还灵,大家纷纷自动让出路来,千百道目光,同时朝五个大汉身后瞧去。
老狼神比谁都好认,瘦小身材,头上戴着羊皮帽,身穿半截黄麻长衫,背负奇形长剑,尖腮脸上,生着几根狼鬃,目光阴整,严肃得没有一丝笑容,远远望去,当真活像一头老狼,他虽是缓步而来,但每一跨步,足有七八尺光景!
和他并肩同行的,是一个灰袍推髯的苍须老头,骨瘦如柴,身形颀长,肩头斜背着一柄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怪兵器,那是神钩真人郝公玄,他在江湖上可说辈份极高,因此许多黑道中人,瞧到郝公玄立时同时欢呼:“郝真人,郝真人!”
神钩真人郝公玄飘然而行,双目神光如电,朝招呼他的人颔首微笑。
人潮汹涌的朝两边让开,丝毫无阻,一会工夫,业已行近凉棚。老狼神一眼瞧到棚右布告,不由响起一声狼曝般大笑,回头道:“郝兄,冉无天好大的口气。”
神钩真人自然也瞧到了,他修眉微微一皱,嘴皮微动,却以传音之术说道:“冉无天和白长春联手,看来这座白骨微尘都天火焰大阵,确实不可小觑呢!”
老狼神道:“这真是鬼画符,凭冉无天、白长春两人,也未必胜得过咱们,多竖上几杆旗,还唬得倒谁?”说到这里,朝漠北五狼挥挥手,吩咐道:“你们过去通报一声,叫冉无天出来见我!”
漠北五狼中的老大白狼答应一声,朝前走去。
郝公玄迟疑了下,道:“狼兄,今儿个早晨”
老狼神不待他说完,大笑道:“郝兄是说糊涂狼捡来的那张字条,‘火烧山下火烧阵,若要破阵等老孙’。哈哈,郝兄也是成名数十年的老江湖了,还相信这些无稽之谈,咱们真要被困在阵里,天下只怕谁也破不了阵!”
说话之时,业已缓缓走到小山脚前,白狼早已超前几步,高声喝道:“家师老狼神,高黎贡山郝真人,依约赴会,请火烧现大观主冉星君答话。”
话声方落,只听小山顶响起一阵“叮”“叮”清磐之声,接着南首旗门传出悠扬细乐,乐声中走出尾火虎傅元通、室火猪请大山、嘴火猴侯方三人,他们在旗门前面分左右站停,接着是一对身穿红衣的小道童,一个手捧天方剑,一个手捧天蓬尺,同洋一左一右在两旁站定。
细乐及时而止,火德星君冉无天、接火天君常延寿各执火红拂尘,缓缓从旗门中迎将出来!
老狼神嘿然冷笑道:“冉无天排场倒是不小。”
火德星君、接火天君已自沿着新铺的石阶,朝小山脚下走来,两个小道童,和三个门人,相继跟在身后,缓步而下走到山下迎宾牌坊,才行停步。
火德星君冉无天朝两人打了个稽首,朗笑道:“两位道兄,果是信人,贫道迎接来迟,还望恕罪!”
郝公玄还礼道:“道兄好说,狼兄和贫道只是践约而来。”
火德星君又道:“贫道和白骨神君同设此阵,方才白骨神君要贫道向两位致意,他因行动不便,未克亲自下山迎接。”
老狼神狼降般一声大笑,道:“五日之前,冉道兄还说毋须约人助拳,原来请了一位硬扎后台。”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红,勉强笑道:“贫道和白骨神君联合设立白骨火焰阵,乃是庚续三十年前黄山之会,岂是为了和两位订约?”
老狼神干嘿道:“那么冉道兄是早有存心,想把咱们诱入阵去,嘿嘿,这点邪门玩意,还不在狠某眼里。”
接火天君常延寿冷冷的道:“狼老施主是否想入阵一试?”
老狼神大笑道:“不错,狼奇里既然来了,顺便就去破了阵也好。”
火德星君脸上微微一变,道:“狼兄武功入化,贫道早有耳闻,但要想破阵,只怕未必!”
老狼神瞧了神钩真人郝公玄一眼,大笑道:“冉道兄这般说法,咱姓狼的倒非去闯上一闯不可,不知郝兄意下如何?。”
郝公百虽觉这座阵图,既由白骨神君和冉无天两家联手出面,其中必有奥秘。但老狼神既然说出口来,自己岂能示弱,这就持须笑道:“咱们原是践约来的,狼兄既有兴趣,贫道自然奉陪!”
说到这里,又以传音入密说道:“白长春和冉无天联手创立此阵,而且居然敢口出大言,要广会天下英雄,其中必有厉害埋伏,兄弟之意,狼兄五位高足,最好叫他们留在山下,万一动手,也可以少去不少顾虑,狼兄觉得如何?”
老狼神大笑一声,点头道:“好,好,郝兄既然同意,咱们这就上去。”一面回头朝漠北五狼喝道:“为师和郝真人应约而来,用不着你们,给我退到山下去等候。”
漠北五狼原想跟着师傅入阵瞧瞧,此时听师傅这般吩咐,五人不由面面相觑,哪敢违拗,躬身应是,一齐朝山下退去。
旗门中奏起迎宾曲,火德星君拂尘一挥,他身后三个弟子,迅速退人阵去,然后举手肃客,和师弟接火天君陪同老狼神,郝公玄两人,徐徐朝阵中走去。
这是月黑风高的晚上,田野间一片昏黑!
从仙踪集通往善后集的一条小径上,正有两条人影,急疾奔走,口中不住的吹出“呜”
“呜”之声卜
他们经过之处,就有飕飕异声,随着而起,这声音,愈来愈响,既不似狂风扫叶,也不像流水激石,只是由许多细碎声音,交织而成,遍山遍野,风驰电卷!
林间的树枝,不住摇晃,落叶簌簌,山径上的碎石,不住滚落。此情此景,如果引用欧阳修秋声赋上“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当真最恰当也没有了。”
这到底是什么呢?朦胧月色之下,漫山遍野,那是成千成万条毒蛇,蛇头攒动,争先恐后,蜿蜒东去!
在蛇群之后,还紧跟着七八个人,其中一个身穿绿衣,面蒙绿纱的,正是白衣教的绿衣侍卫打扮,其余的人,都是一身黑衣,手持长杆,口中不时发出低沉的沉叱,他们连夜押着蛇群,一路急赶,正是白衣教为了配合“火焰大阵”才把这些毒蛇,从白石谷驱来。
“嗤”前面不远,突然放起一道白色火花,冲天而上。
走在蛇群前面的两人,一个是白衣教绿衣侍卫,另一个是蛇群领队钱七,他们正当放足急奔之际,骤暗火花,绿衣侍卫微微一怔。立即一摆手,吩咐道:“前面有警,你赶快制止蛇群前进!”
钱七不敢多问,立即一横手上长杆,口中低低唬哨了一声,五毒教的毒蛇,是久经训练,他一声唬哨,蛇群果然停止。
这一瞬之间,只见从树梢上,忽然堕落一条高大金影,喝道:“前面已有强敌阻路,教主命令速将蛇群驱入右侧林中!”
绿衣使卫原是奉教主之命,要把蛇群在天明之前,赶到赤焰山下,如今突见金衣护卫在此现身,命令把蛇群驱入林去,心中不禁起了怀疑。
暗想:近来屡次有人假冒教主和金衣护卫,对方此举真假难辩,莫非其中有诈?心念疾动之际,凝神一听,果然前面路上,隐隐传来兵刃交击和敌我叱喝之声,心中更觉疑信参半,一面躬身道:“总座吩咐,卑职自当尊命、只是卑职奉命,必须在黎明之前”
金影飞魔卓然而立,从蒙面金纱中透出炯炯目光,宏声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咱们此一消息,不知如何泄漏,目前龙门帮派出高手,会合五毒教主,企图半路拦截,教主业已亲自赶来,你火速把蛇群驱入林去!”
绿衣侍卫听他口音,果然是邵大字的声音,但心中仍是有点迟疑未决!
金影飞魔似乎看出他的心意,冷嘿一声,伸手摘下面纨严厉的道:“你好生大胆,难道老夫还有假的不成产
他这一摘下面纱、月光之下,露出一张惨白透青的面孔,浓眉如帚,隐含怒意,绿衣侍卫看清邵大字面目,那还有假,立即惶恐的道:“总座歇怒,卑职不敢,卑职遵命。”一面连忙回头挥手道:“钱七,快把蛇群驱入林去,快!”
钱七答应一声,口中“呜”“呜”吹了两声。蛇群开始蠕动,朝右侧一片深林中游去。
金影飞魔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徐徐挂上面罩,突然伸手一探,一把扣住绿衣侍卫脉门。
绿衣侍卫骤出不意,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觉脉腕骤紧,哪里还用得出力道,口中惊呼道:“总座”
金影飞魔起手指落,点了他的穴道,一面低笑道:“老夫千面怪侠,你认错人了!”
这时从林中闪出一个一头赤发,身穿白衣的人。娇声笑道:“倪者前辈,得手了吗?”
倪汝霖点点头笑道:“成了,只是后面还有一个哩!”
赤焰山东北,地名叫做峡关,两边峻峰如峡,中间一条通道,这是由全椒县通往和县的必经之路。_
这是夜晚二更时光,蟾彩流光,峡关并不宽敞的山径上,一片沉沉暗影.阅寂得有如死谷!
但此刻却有一行人,缓缓走来!
他们似乎都各自矜待着身份,走得极缓,但如果稍为留意,他们走得缓慢,只不过是姿势而已,其实每个人足不扬尘,有如行云流水,走得相当快速!
这一行人正是昨晚才缔结新盟的无影人魔夏侯律,华山东门子良,白衣崆峒杨开源,和仙人掌左浩,崆峒二萧,以及华山门下四个弟子。
他们为了企图拉拢老狼神和神钩真人,才一路赶来,正当他们走到一半光景,瞥见左侧山谷中,隐约闪烁着绿阴阴的磷火!
那磷火好像凝结在一棵大树身上,仔细瞧去,那是一行闪烁发光的大字:
“夏侯律还不束手就博”
夏侯律走在最先,自然第一个瞧到,不由仰天发出一声阴嘿,喝道:“什么人敢戏要老夫?”
双掌扬处,一阵阴寒掌风,直向树上劈去,他功力果然深厚,相隔还有六七丈远,居然喀喇一声,大树应掌而折!
只听林中有人轻咳一声,道:“夏侯律,身陷绝地,是否胆怯了?”
夏侯律怒笑道:“尊驾何人,躲在暗处捣鬼?”
那人道:“我就在这里,等你送上门来!”
夏侯律为人城府极深,但当着两位掌门,人家当面叫阵,岂肯示弱,厉笑道:“区区树林,夏侯律何惧之有?我倒要瞧瞧你是谁?”
白衣崆峒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作声。东门子良忍不住道:“夏侯老哥且慢,此人行径鬼祟,说不定有什埋伏,要去,咱们不妨同去瞧瞧!”
那人又道:“夏侯律反覆小人,作恶多端,两位一派掌门,何苦淌这场浑水?”
夏侯律气得目射凶光,仰天大笑道:“两位道兄只管请在这里稍候,兄弟不把这厮擒来,誓不为人。”
话声出口,右手凝足“透骨阴指”左掌当胸,缓步从容,朝谷中走去、东门子良因双方新缔盟约,正待开口,被白衣崆峒轻轻扯了扯衣袖,只好咽住。
夏侯律跨入林中,凝目瞧去,但看树影缓缓,不见有人,心中大怒,喝道:“夏侯律送上门来了,你到底是谁,还不给我滚出来?”
连喝两声,依然无人答应,仿佛那说话之人业已离去,地缓缓搜索前进,只觉这片树林,甚是辽阔,又走了一阵,仍然找不到人!
心中更觉怒恼,尤其东门子良和白衣崆峒等人,果然只在林外站停,并没进来,不禁暗自冷笑,你们和我合作,原来只是为了终身蛊解药,嘿!我夏侯律岂会轻易就把解药送上!
心念转动,蓦一抬头之际,陡见前面不远一棵大树上,又有闪烁发光的一行大字,写着:
“夏侯律毕命于此”
这下,当真把他激得大怒,狂笑一声,一掌又把大树劈为两截,但就在地狂笑出声之际,林外四周,忽然响起一片吹竹之声!’
夏侯律耳朵灵敏,方自一怔,隐听四周同时响起沙沙异声,往自己立身之处围来,心知不对,立即一提气,跃退数丈!
但已经迟了,只觉在刹那之间,闻到一阵浓重的腥膻之气,举目瞧去,身外四周,正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奔腾窜跃,朝中间游来,遍林尽是蛇声!
此时林黑树密,目光瞧不到远处,方才纵身跃起,瞥见一条人影,疾风飒然,从树梢飞堕,大喝一声:“夏侯老贼还不拿命来?”
剑风森森,迎面劈到,夏侯律听出来人竟是南岳门下的陆翰飞,不由大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
左掌微偏,朝剑身上劈去,右手派胞一指,疾点出去。
陆翰飞冷哼一声,左手挥处“先天气功”宛如一堵无形气墙,挡住对方一指,左手玄龟剑微一拨动,改刺为削,斜取对方左肋!
夏侯律只觉自己指风,宛如溅在一堵铜墙之上,回震之力极强,心头不期幕然一震,暗想:这小子几日不见,内功又精进了许多,连自己“透骨阴指”居然都伤不了他!
他心念转动,发觉四下毒蛇,业已游近,眼看对方好像不怕蛇咬,当然是五毒教预先给了他蛇药,自己在蛇群之中,和他动手,决难讨得便宜。
心念一转,不待陆翰飞攻到,阴嘿一声,身子离地三尺,据气疾退,朝左方闪去,他动作奇快,一下掠退五丈来远,身未站停,陡见眼前白影晃动,有人娇叱道:“赤发仙子在此,你给我退下去!”
十道尖风,劲急无涛,朝身前袭到!
夏侯律百忙之中,当胸左掌,立时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