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集结起来的只是随军残兵,不过四万,所幸的是重伤患在兼爱院保护下已经提前赶往蒲城,所以军队的行进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真正带来问题的是秦军。
秦骑在渡河时只损失了一成左右的骑兵,渡河集结成队之后,他们便迅速向正在溃逃的随军发起了攻击。屈铨和薛武安都没有想到秦骑的耐力竟然如此之强,强渡没有产生过大损失不说,战斗力仍然保持在相当高的水准。为了掩护随军,康虔率领着三千骑军殿后,但是这三千骑军大都已经挂彩,箭矢也没有得到补充,战力大幅下降。昨日战场上康虔为了保住屈铨身前的那条阵线,用骑兵的血肉之躯迎战秦军的兵车,损失惨重。这三千几乎已经是他能够动用的所有骑军,却仍是在秦骑的面前无力还击。
屈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在的情形已经丢尽了他一个主将的颜面。薛武安看着屈铨脸色的变换,想上去说些什么,但是行军紧张,却又无法接近。他只希望屈铨能够冷静,只要屈铨冷静下来,用一部分的损失换取全军的安危,那随军主力便有救。
用一部分的牺牲来换取大多数人的利益……
对于这个念头,薛武安也一时愣住了,不知不觉间,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越来越像一个权谋家。这些士卒的生命似乎已经变作了简牍上的一个个数字,多一笔少一笔都无关紧要。
薛武安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将军,康虔将军陷入苦战。似乎被秦骑给缠住了。”
“禽兽!”屈铨骂出这句话,竟然猛地往回一拉马缰,“五万多人被一千人追着打,列国五百年何曾有过此等闹剧!”
“上将军!”薛武安心中大急,叫道,“上将军三思,如果现在回去——”
“屈班!屈乐!带上本部人马跟我回去,杀了周傲!钟华把伤兵和剩余的人带回蒲城!”屈铨却已经怒火中烧,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所有本部士卒跟我冲,违抗军令者斩!”
何等的昏招。
看着屈铨身后那群没精打采的士卒,薛武安暗自摇头。但若是站在屈铨的角度来看,这种程度的侮辱已经无法忍耐了吧。他毕竟是一个武将,而武将的尊严是无价的。冯鸢可以为了尊严去死,屈铨当然也可以。
“上将军!我跟你一起去!”乔苏见状大急,正要追上去,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正是巨子。
“阿父!”乔苏急得都快哭出声来,叫道。
巨子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他把乔苏一拽,把她赛到了薛武安的怀里,对着薛武安叫道:“快带她跟着钟华去蒲城!”随即拔出腰间的非攻剑,大叫道:“墨家非攻院弟子听令,随我保护上将军!”
现在跟在他身边的非攻院墨士不过三百,听到他的喊声,尽皆报以热烈的回应,一时间叫喊声、欢呼声四起。巨子站在众墨士的最前面,追上屈铨,随他去了,身后的墨士紧紧追随,看上去他们应该是战意最为高昂的部队了。
他们最终会后悔的。
看着那些战意昂扬的墨士,薛武安忽然想到。
怀中的乔苏默默地流着泪,她的身体在自己的拥抱下流泪。这是来到於安之后乔苏第二次在他怀里流泪,这一次不是因为他。
如果可以的话,薛武安也想流一流眼泪,但他酝酿了很久,转过身去,面对着蒲城的方位,却仍是连鼻涕都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