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就在此时,果见远处有三条人影,从大路上奔行而来,心头不由又是一怔:“自己刚看到寸许长的人影,这小子居然早就听到了。”
这样又过了一会,那三条人影才逐渐接近,现在他已可看清楚了,来的是四川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和他的儿媳唐纪中、霍如玉!
等黄鼠狼看清楚的时候,三人差不多已快到面前!
唐世良目光深沉,相距还有一丈来远,就嘿然道:“前面可是黄老五吗?老夫听说你发现了上官靖,一路跟踪下来,在五管化血针筒之下,大概已经把他解决了吧?”
黄鼠狼耸耸肩道:“没有,这小子滑溜得很,到了这里,被他溜进了树林子里,兄弟和四个兄弟搜遍松林,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唐纪中冷哼一声道:“上官靖这小子是上面要你负责追踪的人,你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你说该如何交代呢?”
黄鼠狼一张瘦削的脸不由沉了下来,道:“唐公子这样责备兄弟,这里可不是四川唐门当差的时候。”
唐纪中怒声道:“黄老五,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黄鼠狼忽然大笑道:“不错,黄某是在你们唐门当过副总管,你唐公子是二庄主的少爷,但你要弄清楚,黄某虽是副总管,实际上二庄主还要听黄某的。二庄主,黄某没有说错话吧?”
这话听得隐身在树上的沈雪姑暗暗奇怪,忖道:“他是唐门副总管,二庄主怎么会要听他的呢?”
唐世良一手持须,豁然大笑道:“黄老五,你说的没错,从前老夫是要听你的,那是因为你衔教主之命,到四川唐门当副总管去的,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黄鼠狼口中“哦”了一声。
唐世良续道:“现在老夫奉教主之命,出任唐门掌门人,教主已把鼠门拨归老夫指挥,你黄老五应该受老夫节制才是。”
黄鼠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怔了一怔,说道:“教主把兄弟拨给二庄主节制指挥,兄弟自当遵命,只是兄弟还没有接到教主的指示,一点也不知道此事。”
唐世良哈哈一笑,回头道:“如玉,你取出金令来让他瞧瞧。”
霍如玉答应一声,纤手从怀中取出一块银牌,在掌心一扬,娇笑道:“教主命我传达金令的,你看清楚了!”
黄鼠狼不由身躯一震,吃惊道:“少奶奶原来是银牌使者,属下从前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霍如玉娇笑一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教主令我传达金令,拨归唐门掌门人管辖的,并不止你地鼠门一个门派,我这银牌使者,也不过是奉派在唐门掌门人手下听候差遣而已!”
黄鼠狼心头暗暗一沉,只得唯唯应“是”
唐世良掀须一笑道:“黄老五,老夫命你继续监视,从这里到五河,就由你地鼠门完全负责,只要发现上官靖、竹逸先生的行踪,随时传递消息,报告银牌使者;还有三日后,你招集三十六鼠,去凤阳向纪中报到。”
黄鼠狼只得躬身道:“属下遵命。”
唐世良一阵嘿嘿干笑,沉声道:“纪中,咱们走!”
唐纪中回身冷峻地道:“黄老五,你听清楚了,今后地鼠门就由本公子负责指挥,你虽是地鼠门掌门人,也要听本公子的,知道吗?”
黄鼠狼连连陪笑道:“属下知道。”
唐世良率同儿媳,转身奔行而去。
黄鼠狼等三人去远,朝松林中拱拱手道:“宫少侠,你请出来,在下有事奉商。”
沈雪姑早就在他身后,朝他肩上一拍。
黄鼠狼吃了一惊,急忙回身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宫少侠,你吓了在下一大跳。”
沈雪姑道:“我问你,这姓唐的是什么人?”
黄鼠狼道:“他是唐门的二庄主唐世良。”
“你呢?”沈雪姑道:“还是唐门的副总管?”
“少侠都听到了。”
黄鼠狼道:“在下也就不用隐瞒了,在下本是地鼠门的掌门人,因为地鼠门在江湖上只是一个下五门的门派,一向不被江湖上所重视,白衣圣教就是利用这一点拉拢敝门,替他们建造地下迷阵”
沈雪姑问道:“你懂迷阵?”
“在下不懂。”
黄鼠狼道:“那是威供奉画的图样,咱们只是依照图样在地下施工。”
沈雪姑问道:“戚供奉是谁?”
黄鼠狼道:“好像是奇胲门的人。”
沈雪姑问道:“后来呢?”
黄鼠狼道:“迷阵完工之后,在下就以铜牌使者名义,派去四川唐门”
沈雪姑道:“有这么容易就当上唐门的副总管?”
“当然没有这么容易。”
黄鼠狼道:“因为在下擅地行术,先在唐世良饮食之中下了‘迷迭香’,等他毒发,遍服唐门解药丸无效,在下才现身相见,当时曾奉教主之命,只要他投效白衣圣教,保证他当上唐门掌门人,并由他推荐在下担任唐门副总管,事实上,他处处都要听我的。”
沈雪姑道:“现在他当了唐门掌门人了。”
黄鼠狼道:“这是教主封他的,大概还没有正式当掌门人。”
沈雪姑道:“现在你们地鼠门归他统率了。”
黄鼠狼道:“就是为了这个,在下所以要和少侠商量”
沈雪姑道:“你想要我早些给你解药?”
“不是!”黄鼠狼道:“从煎唐世良由在下指挥,曾给他服过教中的‘迷迭散’,毒发之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敝门三十六鼠,只怕都会受他折磨,所以”
他目中露出求援神色,黯然道:“当初敝门投效白衣圣教,就是因为江湖上没有人瞧得起咱们,以为投效了白衣圣教,可以出一口气,但如今看来,古人说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白衣圣教势力扩大了,有许多门派归附了他们,敝门只是走狗而已,不值他们重视,所以所以在下想通了。”
沈雪姑道:“你的意思”
黄鼠狼道:“少侠给在下服了‘七日断肠丹’,答应六日之后给在下解药,在下相信少侠六日之后一定会给在下解药,而且在下也相信少侠一定可以解救敝门之厄”
沈雪姑问道:“你要我如何解救法呢?”
黄鼠狼道:“少侠等人不是正在和白衣圣教作对吗,敝门为了自救,颇想投到少侠这一边,不知少侠能不能替在下引介,敝门庶可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雪姑点头道:“你们如果确有诚意,我自可替你引介!”
黄鼠狼连连拱手道:“在下手下共有三十六鼠,别的本领没有,但个个都精于地行之术。三日之后,如果向唐纪中去报到,敝门就将断送在在下的手里,在下言出至诚,少侠幸勿见疑!”
沈雪姑道:“好!那就一言为定。”
黄鼠狼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沈雪姑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比我们还是这时候就走吧!”
黄鼠狼道:“在下悉听宫少侠的。”
说完,口中发出“吱”“吱”鼠叫的声音,只见四名灰衣汉子立时走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跟在后面,随时保持警戒,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那四名汉子躬身领命。
沈雪姑就展开脚程,朝五河奔去,黄鼠狼跟在她身后,倒也并未落后,天色刚刚黎明,就已赶到江边。
沈雪姑脚下一停,但见江水滔滔,薄雾未消,一眼望不到对岸,再举目回顾,也看不到一艘船只。心中暗暗奇道:“我们派在这里的几条渡船呢?”
黄鼠狼在旁道:“宫少侠,这里没有船只,要不要去叫他们找一条船来?”
沈雪姑点头道:“好吧!”
黄鼠狼又撮口发出几声“吱”“吱”之声,只见一名灰衣汉子立即奔了过来。
黄鼠狼吩咐道:“你们去找找看,附近可有船只?”
那灰衣汉子领命而去。
这回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工夫,才见他坐在一条渔船!
从左首柳荫中划了出来。
这条渔船船身不大,舱中最多也只能坐两个人,渔船靠岸之后,灰衣汉子坐到船头,让两人下船,就帮那渔人划桨。
一叶扁船,横流十里来宽的江面,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对岸,三人上岸之后,灰衣汉子又要他划回去把另外三个人送过来。
沈雪姑领先走在前面,不过三数里路,自然很快就赶到碧落山庄。
如今她和黄鼠狼及一名灰衣汉子就站在碧落山庄前面。
这一刹那,沈雪姑一个人竟然僵住了!
这一情形,几乎和万松山庄如出一辙,覆盖极广,门楼巍峨的碧落山庄,竟然只剩下一片断砖残瓦,劫后灰烬。
又是毁于大火!
这当然不是老夫人下令烧的,那是碧落山庄的贼人纵的火了!
人呢?这许多的人呢?
沈雪姑一声不作,飞身过去,凝目四顾,仔细察看,差可安慰的似乎不见一具尸体。
黄鼠狼紧跟在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面说道:“宫少侠,这个地方好像是被炸毁的。”
沈雪姑听得身躯蓦地一震!
如果是贱人纵火焚的,所有的人还有逃生的机会,如果是被引爆火药炸毁的,那么住在庄里的人,就是生了翅膀,也极难幸免,焕然转过身去,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炸毁的?”
黄鼠狼指着一处倒榻的残垣,说道:“是的,这堵墙垣,是从墙角震倒的,这个陷下去的窟窿,四周还残留硫磺的颜色,据在下看,多半是在地底隧道中埋了大量火药,引发爆炸所引起的大火,所以墙垣才会全数倒塌。”
沈雪姑听得更是大急,以目前的形势,老夫人等人占了地面上的碧落山庄,贼党却全数躲在地底。
如果地底埋了大量火药,引起爆炸,自然可以把碧落山庄一举夷为平地,这一爆炸,当然是贼党准备一举消灭地面上所有的人。
老夫人、卞药师等人又不是神仙,事先如何会知道,那么等到火药爆炸,那里还有逃生的机会?她想到这里,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沉,急急问道:“你快去看看,可有人被炸死了?”
“没有。”黄鼠狼道:“这里一具尸体也找不到,可见并没有人死伤。”
沈雪姑道:“哦!对了,这里的地道是你监造的,你快看看,地底通道是否存在?”
黄鼠狠摇摇头,道:“火药从地底爆炸,所有地道自然也全毁了。”说到这里,不住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地底通道全毁,所以他们再也用不着地鼠门的人了。”
沈雪姑道:“这就奇怪了,既然没有半个人死伤,那么这许多的人又会到了那里去呢?”
黄鼠狼道:“这个在下也觉得奇怪,白衣圣教命敝门开筑地下通道,足足花了三年多的时间,似乎没有理由把它毁去?”
沈雪姑冷笑道:“白衣圣教处心积虑,是对付各大门派,你知道碧落山庄住的是哪一些人吗?老实告诉你,除了老夫人,还有终南四老、武当派、金刀门、白虎门、黄龙寺的人,可以说是当今武林的精锐,全在这里。他们一举炸毁碧落山庄,自然是企图把所有和他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区区一座碧落山庄,再加上地底通道,又算得什么?只是”
她望着晨光中这偌大一片劫后废墟,虽然不曾发现一具尸体,但依然止不住心头的不安和恐惧的阴影。只是沉吟道:“如果没人伤亡,怎么会”
在她说话之时,另外三名灰衣汉子也渡过江赶来了。
黄鼠狼问道:“你们可曾发现有人跟踪?”
三人中的一个答道:“没有!”
黄鼠狼又道:“你们去两个人,到文武殿看看,那里的情形如何?但可得小心!”
其中两人答应一声,迅快的转身奔行而去。
沈雪姑踏着瓦砾,找遍了整座碧落山庄的废墟,确实没有发现一具尸体,心头稍稍放宽了一些。回头看去,黄鼠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就问道:“你看这场大火,是发生在几天以前的事?”
“据在下看,最多不过三天。”黄鼠狼忽然又哦了一窜,道:“官少侠,住在庄上的人,会不会是撤走了?”
“撤走?”沈雪姑道:“他们会撤到那里去呢?”
如果万松山庄没被毁去,也许会撤回万松山庄去,如今万松山庄也已毁去了。
再说,自己是从黄山来的,老夫人这边,少说也有上百个人,这一路上,怎么会一个也没有遇上?
黄山万松山庄的人,再加上住在碧落山庄的人,这两拨人好像突然在两场大火之后从江湖上消失了,这怎么会呢?
她想到老夫人、上官靖、李小云、祝小青,她虽然坚他们不会死的,但人在那里呢?面对这片断垣残壁的焦她再坚强,也感到头脑昏昏的,几乎支持不住了!
就在此时,看到那两名灰衣汉于急匆匆地飞奔回来!
黄鼠狼急忙迎着问道:“情形怎么样?”
左首一个跑得气呼呼的,垂手说道:“回掌门人,文武殿也炸毁了,只剩下一片瓦砾,地下迷阵也全毁了。”
沈雪姑自言自语地道:“这么说,贼党也全数撤走。”
刚说到这里,忽然耳中听到附近不远处,有极轻微的音声传了过来,似是有人隐伏,不由迅快的转过身夫,喝道:“什么人,还不给我出来?””
黄鼠狼也立即转过身来,目光注处,平坦的瓦砾中,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奇怪,但他心知宫飞鹏(沈雪姑)耳朵敏锐,决不会听错。
就在此时,果见从瓦砾堆中钻出一个人来!
沈雪姑不觉眼前一亮,叫道:“是小乙你怎么躲在瓦砾堆里!”
那个从瓦砾堆中钻出来的正是孙小乙,他看到沈雪姑,急忙笑道:“原来是大姐回来了,我是奉派在这里暗个监视贼人的。”
黄鼠狼看得大奇,他是地鼠门的掌门人,精于地形术,刚才在这片瓦砾中已经仔细察看过一遍,有人躲在里面,居然会一点也看不出来,他一双鼠目,只是盯着孙小乙钻出来的地方,但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来,心个暗道:“看来此人地行术,还远超过自己。”
沈雪姑忙问道:“上官伯母他们呢?”
孙小乙笑道:“都没事,在贼人引爆炸药以前,咱们早就撤走了。”
沈雪姑道:“你早已看到我了,怎么不早些出来?害我多担心!”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和我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是金刀门的兄弟,咱们隐伏地下,原是等候贼人来察看,是不是把咱们全炸死了,如果有人来了,咱们就要暗中跟下去,看他们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但等了两天,贼人一个也没有来过。
咱们三人是轮流守望的,一个在上面,两个在下面,刚才是金刀门的一个兄弟值班,他可能不认识大姐你,后来听你们谈话,好像是自己人,才下去叫我上来的。”
黄鼠狼听他叫宫飞鹏“大姐”心下更奇,忍不住问道:“这位老哥,你们躲在地下,在下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孙小乙故意改扮成小老头)
沈雪姑道:“我忘了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地鼠门的黄掌门人,他是孙小乙。”
孙小乙朝黄鼠狼抱抱拳,笑道:“咱们是躲在炸塌了的地道里面,你老哥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黄鼠狼道:“这里的地道,当年就是敝门建造的,不论如何炸塌,只要有人可以藏身,在下就应该可以瞧出来才是,孙老哥从地道出来,在下依然看不出一点形迹,以在下想来,孙老哥也一定精于地形术了?”
沈雪姑也道:“对了,我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地道炸塌了,后来我们又挖空了一丈来深,可以住得下三个人,出口处,嘻嘻!这是竹逸先生布置的奇门阵法。其实有一个仅容一个人出入的窟窿,他只在窟窿两边堆了一些砖块,外人不懂得步法,就是走到前面,也什么都看不见。”
黄鼠狼惊奇地道:“竹逸先生已经来了?”
孙小乙笑道:“来了已经四天了!”
黄鼠狼叹息一声,道:“他当真是一位奇人,戚供奉和唐世良派出了许多人,还在沿途侦查他的行踪,他却早巳到了这里!”
沈雪姑道:“现在不用多说什么了。小乙,上官伯母他们现在在何处呢?你快快领我们去。”
孙小乙道:“我们奉命守在这里,不能离开,大姐从这里往东走,到得花湖边上,用右手向天招三招,就会有人替你引路了。”
沈雪姑点头道:“好!你回下去吧!”
孙小乙道:“那我就失陪了。”
说完,身形一闪,就失去了他的踪影。
这回黄鼠狼就在他身边,自然十分注意,但孙小乙一闪而没,依然没法看得清楚,所看到的依然只是一堆瓦砾而已!
沈雪姑道:“我们走吧!”
从碧落山庄往东行,不过三里光景,就已到了沱湖湖滨,但见沿湖绿柳如云,湖光敛滟,附近那有什么人迹?
沈雪姑姑且依孙小乙所说,举起右手向天招了三招。
说也奇怪,只见从大柳树下,忽然划出一条船来,船尾坐着一个头戴毡帽的汉子,朝沈雪姑招呼道:“客官要渡江,那就请上船吧!”
沈雪姑也没和他多说话,就先跨下船舱,黄鼠狼和他四个手下也相继落船,船家不待吩咐,掉转船头,朝对岸划去,不过半个时辰,就已抵达对岸。
船家靠岸之后,朝沈雪姑低声道:“客官到了天井湖边,自会有人接应。”
沈雪姑说了声:“多谢!”
大家纵身上岸,船家就回转船头,自顾自的朝湖心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