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们对面的沈一顾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看着两个人古怪的亲密接触。
瞧她俩好像是情侣似得吧,可是女不情男不愿的,却非得要以这种姿势腻乎的黏在一起。
看得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人你来我往,沈一顾伸长了脖子瞅,讶异的调了下眉头。
白子竟峰回路转,杀出一条路来,虽说输是笃定了的,却不会像他刚才那般输的难看了。
“你手怎么了?”从方才就一直在注意的赢尘忽然抓住了长笙裹着纱布的手,长笙心一颤,下意识的将手缩回来,向后踉跄几步,颇有些慌张:“奴婢无碍。不过是做活的时候伤了手罢了。”
伤了手手上会裹那么厚厚的一层纱布?而且会有那么浓重的草药味儿出来?赢尘显然不信,睨着她的手不语。
而且细致观察,她的腿似乎也在轻颤,好像腿脚也不大舒服。
沈一顾知晓此时不能让皇上知道,开口解围:
“皇上,当奴才的受伤倒也是稀松平常,不过您的这丫头当真聪明,今日我算是刮目相看了。”
赢尘微不可察的调了下眉,只是暂时的将长笙手的事儿先放下,侧目看向沈一顾:“沈东家今日初次进宫,是缘何进宫?”
“呃……”
“莫要告诉朕,你不过是想来看看宫中的景色。”
“回禀皇上草民近日进宫来,是因为得到了稀有的珍贵药材,想着进贡给皇上,故而亲自送来。”说着,一打响指,崇凛端着托盘走上来:“这是上等的灵芝,滋补身子最好不过,特意特意觐见送给皇上,还望皇上喜欢。”
帝王手撑下额,样子恹恹,见了这灵芝倒是看不出任何欢喜。
“沈东家只是来送灵芝的?”
沈一顾愣了愣,下意识的瞧了眼在旁边的长笙,剑眉微蹙,斟酌半晌,拱手道:“草民,确实有一事相求。”
长笙心里一激灵,崇凛抬眼朝他看去。
他不会真的要说吧?
沈一顾眉心微蹙:“草民……”
赢尘凤眸轻掠,修长的手轻轻地桌案上点了点。
"草民只是想得皇上眷顾,能护我藏宝阁平安,草民愿对皇上万死不辞,只要是皇上一句话,金贵的药材悉数献上!"
没想到话锋一转,沈一顾已经拱手作揖,面色慎重。
崇凛与长笙齐齐松了一口气。
沈一顾可不是个傻子,方才棋局一时,他左思右想,觉得皇上之所以会这般,说不定是因为长笙。
倘若是他今日说了出来他想要将长笙带走,那从此以后,藏经阁定然不能安稳落在皇城了。
倒不如从长计议。
赢尘眼中的阴郁散去些许,睇向长笙,又看了眼识时务的沈一顾:“将灵芝收下,玄裳送沈东家出宫。”
这就算是默许了。
沈一顾松了口气,他看向长笙,长笙亦想告退,还未做福,赢尘一个冷眼看过来,硬生生的阻断了长笙的动作。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一顾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她与赢尘二人,气氛压抑又阴沉,长笙站在原地,黛眉似蹙非蹙。分明自己没做什么,但是却好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被留在这里,有些不安。
“崇凛。”
须臾,帝王开口,崇凛跨步而入,看了眼在脸色不妙的长笙,动作有些迟疑:“皇上?”
赢尘端坐高位,一手玩着佛珠上的流苏,一双眼锐利的睨着崇凛:“那日你去藏宝阁,发生了什么?”
崇凛一怔,嘴开了又阖,迟疑的低下头去。
“哑巴了?!”
“皇上息怒!”崇凛冷汗津津,连带着曲长笙也一同跪下去,只听崇凛挣扎片刻,沉声道:“那日,属下定了药材——”
“皇上,让奴婢来说吧。”
长笙上前一步,垂眸道:“那日崇凛大人帮了奴婢一次,原因是因为奴婢的银线被人盗卖进了藏宝阁,奴婢无法只好出宫去赎回,但是因为藏宝阁的规矩奴婢没有那么多的钱购回丝线,所以当时就应了沈东家的要求,脚踩炭火,手渗进沸水里面去捞铁块,只要捞到了,就能将丝线赎回来。”
心里一紧,赢尘迅速看向她裹着纱布的手,还有从方才一开始就颤颤巍巍的双腿。
凤眸微眯,隐约带了些许危险的意味:“你竟然敢做出那种事儿?”
“皇上,当时的情形不容奴婢做出选择,倘若是奴婢将丝线弄丢,又如何能对得起皇上的厚爱?况且银线金贵奴婢就算是搭进去一条命也弥补不上,这样也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赢尘没有说话,气氛顷刻间冷了许多。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挺聪明的?”
帝王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长笙面前,垂眸睨着她:“恩?”
长笙黛眉轻蹙,隐约有了点不好的预感,忽然身前的阴影投递下来,帝王的俊颜尽在咫尺:“以为自己很勇敢很聪明,牺牲小我??”
她呼吸微滞,有些急促起来:“不……”
一把被赢尘打捞抱在怀中,长笙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掀眼看去,赢尘眸中阴云滚滚,似是又夹杂着一丝心疼。
是错觉吧?
旋即,不等长笙反应,赢尘就将她抱向床边,脱去鞋袜。
“皇上你做什么!”长笙缩回脚,赢尘眉心微蹙,二话不说直接将鞋袜脱下来,入目就是血肉模糊的脚底。
虽然已经有些愈合的倾向,但是上面触目惊心的烫伤,显然已经毫无挽回之地了。
赢尘冷眼扫向她:“叫太医。”
长笙在他寒如冰窟的目光下骇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以对。
太医院的人马不停蹄的全部赶来,面色慌张,还未等做礼,赢尘就让他们上前查看。
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脚和手,长笙很不适应。
“这疤痕还能不能去掉。”赢尘立在一旁。
“启禀皇上,这疤痕乃是烫伤,无法恢复成原貌了。”太医有些为难:“我们只能尽量的让疤痕不至于那么难看……”
“皇上不用为我费心了。”长笙蜷起脚,慢慢地将双足缩在旁边的被子里:“我真的没事儿。”
“朕要她好,就算是不能恢复以往,也不能就这么任其生长。”赢尘眸色沉沉,一副要是难看了你们就要掉脑袋的态度:“你们想办法。”
“……是。”
“手呢?”
“微臣尽力而为。”
赢尘睇向长笙,长笙心虚的垂下了眸,帝王旋即一挥手:“去办。”
崇凛站立难安的守在门口,又见赢尘回首。
他心里一激灵,就见那凉凉的目光像是一根根尖锐的细针般齐刷刷的射进心里头,一阵阵的泛凉。
“贩卖银线的人找出来,你知道怎么做。”凝视他片刻,看得崇凛都有些脚软了,帝王终于给了他一个赦免令,他马不停蹄的去做了。
长笙太理解赢尘的性子:“贩卖丝线的那个人,是我弟,皇上你——”
“你想替他说话?”赢尘朝她看来。
长笙自然矢口否认:“当然不是。”
“那你是想原谅他?”
“……也不是。”
“那闭嘴。”
“……”
长笙瘪了瘪嘴,崇凛是高效率,没过一会儿她就听见了曲长安在外面扯着嗓子喊:“大人您抓我做什么?我没有犯错啊大人!”
“跪下!”
随着一声呵斥,曲长安安静了。
而长笙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想下地看看,赢尘背对着她却好像是能看穿她的心理一般,手一抬,也不知哪来的邪风,窗户大敞开,从他的角度,刚好看见了跪在地上的曲长安。
而在他的眼前,摆放着一排一排的炭火,烧的通红的那种。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哪来的这么多的炭火?
长安脸色灰白,不解其意。
“上一次,你是不是偷偷将皇上上次给长笙的银线典当了?”崇凛立在一旁,让下人在炭火的尽头放了一口大锅,水烧的正旺,咕嘟嘟的冒泡。
“……没,没有啊,奴才怎么可能会卖银线呢?奴才也接触不到长笙啊。”曲长安摇了摇头,惊恐的看着炭火已经猜到了要发生的事情。
他听说曲长笙去走炭火才拿回来的丝线,可这崇凛大人?
“你不承认,没关系。”崇凛冷笑:“光着脚从这里踩过去,证明你的清白。我自然有好处优待你。”
“这!这怎么行?”曲长安一脸荒谬:“这踩过去,脚不也烂了吗?”
崇凛面不改色:“不踩也可以,你不踩,那就证明那银线是你偷的。皇上那边等着找偷线的贼,那刚好,本大人就拿你充公,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