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元旦的阳光刚漫过骑楼街的女儿墙，广府文化特色街就被涌来的人潮填满了。收音机里还在重播着前两天的开业盛况，报纸头版的“无需票证”四个字被晨露浸得发皱，却拦不住市民的脚步——那些上班没赶上热闹的工人、学生、家庭主妇，今天全攒着劲往这儿奔。
千色服装的太空褛展台前，试穿的人排到了巷口。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捏着衣角对妻子说：“昨天厂里老张买了件银灰色的，说是比军大衣轻便，咱也整一件。”隔壁的录音机专卖柜台，“咔哒”声此起彼伏，售货员扯着嗓子喊：“三洋牌带立体声的！不用工业券，今天买还送邓丽君磁带！”
街尾的小吃区更是香气漫了半条街。李婶的艇仔粥摊前，瓷碗碰撞声连成串；卖双皮奶的阿婆揭开保温桶，蒸腾的热气里混着蔗糖香。穿喇叭裤的青年端着鱼蛋蹲在石阶上，边吃边跟同伴说：“早知道昨天请假来了，听说林沫他们签售会时，还能跟歌星合影呢。”
但少了文艺表演的街头，热度丝毫未减。舞台中央新立的抽奖台成了新焦点，红布上“消费满十元抽奖，100%中奖”的大字格外醒目。凌晨特意从石坎镇的创辉舅舅陶瓷厂订制的小礼品，此刻正堆成小山——每个陶瓷足球运动员都顶着圆脑袋，弓着身子带球，底座上刻着“庆祝广东足球队四冠王”的字样，憨态可掬。
买菜归来的阿婆捏着十元钱的小吃收据，在抽奖箱里摸出个陶瓷小人，顿时笑眯了眼：“这玩意儿摆在家里，比贴年画还神气！”穿校服的小姑娘攥着录音机发票抽中奖品，立刻举着跟同伴炫耀：“我这只带签名！”
没有了明星的光环，这条街却靠实在的优惠和烟火气留住了人心。当市民的购物袋渐渐鼓起来，手里的陶瓷小奖品在阳光下闪着光，便知凌晨的盘算没落空——热度从表演转向消费，从热闹落到实在，这街的红火，才真正扎下了根。
东较场路的省体育场外，元旦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售票窗口前就已经盘起了几道“蛇饼”。几天前，这3元一张的庆典门票还被人嘀咕“不值当”——“平时看场球赛才五毛，这没比赛的庆祝活动，凭啥卖这么贵？”预售三天，也只卖出两千多张。
转机是从“凭票八折购太空褛”的消息传开开始的。千色服装的太空褛早就在广府街卖断了货，黑市上一件炒到三十元还抢不到，如今凭票能省六块，比门票钱还多两倍。更别说持票能直接进场内售卖点，省去特色街排半天队的功夫。这账一算，市民心里的小算盘噼啪响：“买张票，等于花3块钱换个优先购衣权，还能看场演出，划算！”
消息像长了翅膀，连工厂的早会都有人议论：“听说没？省体的票能换太空褛折扣，我表哥凌晨就去排队了！”到了元旦当天，体育场外的队伍从售票窗口绕到了烈士陵园门口，穿棉袄的老太太揣着布包替儿媳排，戴军帽的小伙子边啃馒头边替同事占位置。最热闹的是队伍中段，几个黄牛党举着“代排队，位置靠前，5毛钱一位”的纸牌吆喝，竟也做成了生意。
入口处，刚买到票的阿叔正跟人炫耀：“我算过了，买件太空褛省六块，减去票钱还赚三块，看完演出把票根给隔壁王婶，她女儿正愁买不到呢。”旁边穿校服的姑娘们则叽叽喳喳：“听说林沫、江河会来唱歌，还有容志行抽奖，就算不买衣服，看这场面也值了！”
薄雾散去时，太阳照亮了“庆祝广东足球队四冠王”的巨幅横幅。体育场内的扩音器开始播放《运动员进行曲》，而场外的长队仍在缓缓挪动——这3元钱的门票，早已不只是一张入场券，成了市民眼里“精明消费”的凭证，更是新年里一场“既追了潮流，又占了实惠”的热闹。
省体育场内的喧嚣还没彻底涌进来，中心场地已像块被精心打磨的宝石。刘冠亭蹲在调音台后，指尖在推子上反复滑动，身后两位调音员正跟省电视台的音乐总监对着频谱图讨论：“民乐合奏的高音区得再提两格，太空褛走秀时的背景乐要压低声场，突出模特的脚步声。”扩音器里传出试音的钢琴声，清越地掠过空旷的看台，惊起几只落在栏杆上的麻雀。
圆形舞台被红灯笼和彩带裹得喜气洋洋，正中央的大横额红底金字——“热烈庆祝广东足球队勇夺四冠王”，在上午的阳光里闪着光。台前的领奖台铺着猩红地毯，三步台阶旁立着两块展板：左边是千色服装的太空褛、运动套装样品图，模特穿戴着球队徽章笑得灿烂；右边是球队捧杯的合照，容志行举着奖杯的身影被放大成真人大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图里走出来。
场地东侧，两部解放牌卡车刚完成花车装饰。车头扎着“四冠荣耀”的绢花牌，车厢铺着绿绒布，预留的座位旁摆着球迷送的锦旗。冼迪雄正指挥队员们检查花车护栏，“绕场时慢点开，让后排观众看清楚球员们的冠军黄袍”。
看台上，灯光师踩着梯子调整追光角度，光束在草坪上投下一个个移动的光斑。省电视台的转播团队已架起六台摄像机，钟燊灵正对着镜头试口播，古钰捧着台本在看台通道里踱步，时不时停下来跟路过的球员打招呼。“下午五点准时开场，”凌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庆典一小时，文艺演出两小时半，确保转播信号万无一失。”
临近中午，食堂的师傅推着餐车进来，给工作人员分发盒饭。刘冠亭扒着饭，眼睛还盯着调音台的指示灯；舞台监督正用粉笔在地上画模特走位线；黄牛党的吆喝声从场外隐约飘进来——这一切细碎的忙碌，都在为下午那场汇聚了足球荣耀、明星演出与潮流消费的庆典，做着最后的铺垫。当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体育场，连空气里都开始弥漫起期待的热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