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瞬间，大师傅竟缓缓的笑了，眉梢眼角恍然变得清朗起来，仿佛在他的眼底再不存一丝怨怼，剩下的只是空无。
林西月不明白大师傅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就因为自己胡乱猜测的几句就放开了？
或者是黎明前的平静？
笑声恍若春雷，刹那间荡涤过凌云寺每一寸土地，娇花茂林像是有感一般，皆向着大师傅的方向低头，空气中涌动起一阵一阵清香，似有若无。
林西月闻之不由心旷神怡，受伤中毒的子湛也顿然舒爽了不少。两个人怔怔望着大师傅，不敢放松丝毫。
终于笑声渐止，大师傅也缓缓的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望着林西月道：“你今日的话让老夫想通了一件事，就为这一件，老夫再允你五年的光阴。五年之后，你，入轮回。”
说罢大师傅竟然飒然转身而去，丝毫不似作假，看的林西月和子湛不由对视一眼，皆是无法置信。
林西月越想越不解，大师傅的话句句如雷作响，回响在耳边，怎么听怎么有种奇怪的味道，乍然，林西月冲着早已隐没大师傅背影的深林大喊道：“那殿下呢？”
幽深遂长的深林里，百鸦齐飞，枝叶同鸣，渐次从里面传来了大师傅悠远的声音——
“灭。”
林西月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大师傅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一直静默着听两人对话的子湛见大师傅走了，忽然问林西月。
林西月摇头，望着大师傅离去的深林缓缓闭上了双眼，“大师傅行事从来没人看得懂他的用意。”
“先不管这个，赶紧回王府罢！”子湛见林西月自听到那一个字便好似忽然被抽离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于是也不管林西月同不同意，拉起她的手腕便往山下去。
两个人迎着渐渐浓郁起来的月光缓缓往石阶下走去，一路走着，子湛不时的回头看林西月，却见她的目光空洞，仿佛里头什么也没有，不由心下恨恨。
“你且只有五年的时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念着秦王？”子湛气得抓紧林西月的手腕不自觉加了两分力道。
林西月不能不能感觉到手腕传来的疼痛，只是现在再痛也没有心思去管，一门心思就只想着大师傅说要灭秦王的事。
其实林西月从察觉大师傅动机开始，就知道了大师傅必然是冲着李氏去的，只是如今亲眼见到大师傅的能为，再亲耳听到大师傅云淡风轻的狠话，林西月还是忍不住害怕。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子湛见林西月始终没反应忍不住急了，一把甩开林西月。
察觉子湛的动作，林西月终于有了反应，缓缓回头看子湛，林西月长长舒了一口气，勉强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感觉有些无力罢了。大师傅毕竟是道门奇才，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解救殿下。化解仇怨是肯定不能的，上万条性命摆在北荒山上，如今就只有你死我活了。”
“你怕了？”
林西月摇摇头，“不怕。左右不过一条命，没出生以前，谁也不知道能活一遭，如今我已是两世人了，纵是与天一斗也亏不得，何况大师傅呢？”
方才还怔怔无神的林西月一转眼却能说出这番话，子湛俨然没想到，不禁望着身前的女人心下一动，只见她清冷的面容在柔和的月光下散发出一种温柔的彩光，微微一笑恍若春花，烂漫却又清凉。
她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明明先前还死气沉沉，却只要稍一宽解，立即就能像春回大地的冰面一样，瞬间消融，颤颤流水不止。
这样的女人，生命力竟比一般男人还要强韧。
“那你想要如何做？”子湛知道她的生命力来源于对秦王的紧张，为了秦王不得不奋起而已，想到这里心忽然疼了一下，不过借着幽微的月色，纵然脸上再难过，她也看不真实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