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林西月的身体已经稍稍能动弹些了,子湛雇了一辆马车,送林西月去了济世堂,齐大夫看到林西月被子湛抱下马车,脸黑了三分,不过再瞧见林西月眸光中的那抹坚定,却又什么都释然了。
吩咐伙计将药房最里间收拾出来,齐大夫便引着子湛将林西月安置到房间里去了。
戌时一刻,夜色深沉,随着小巷一声铜锣响起,林西月抬眸往西窗外看了一眼。
今晚的月色,很明亮。
子湛换上夜行衣去了离王府。
而大理寺天牢里,秦王正好关在尺沛然旁边的一间牢房里。
说是牢房,可里面软罗青帐,玉食锦衣,没一处不和威森森的天牢相冲,秦王此刻正斜躺在锦织芮花小榻上,右手里半开着一本《荀子》,左手拈着一只青杯,形似假寐,端的是好不惬意之态。
自秦王入狱当晚,尺沛然看到秦王走进牢房那一幕时起便始终不敢相信,大蜀国呼风唤雨的秦王竟然也入狱了?皇帝太后舍得他?谆王能斗得过秦王?
等牢门下锁,秦王安安静静站在牢房里的那一刻,尺沛然才彻底相信了。尺沛然知道,自尺府不存的那一天起,他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而秦王作为尺家败落的始作俑者,尺沛然晚上做梦都想在梦里掐死他,但是梦终归是梦,醒过来时,自己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手无寸铁的废人。
从那一刻起,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希冀就是杀了秦王,但这也是最不切实际的希冀了。
可是偏偏在这个绝望的当口,秦王入狱了!
尺沛然扒在牢门上,阴森森冲着秦王笑了一个晚上,从月白初升笑到晨光乍起,当那一缕白光从狭小的铁窗打进来时,秦王终于忍不住偏头瞥了他一眼,问:“你还活着?”
“呵……”尺沛然冷笑一声,“你没死我当然得活着,我要活着看你走上断头台,活着看你人头落地!”
“哦,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秦王收回目光,回身看了眼空荡荡的牢房,只见牢房里什么也没有,连张睡觉的小床也没有,秦王不禁皱眉。
就在秦王皱眉的一瞬间,看守牢房的狱卒忙不迭跑了过来,忙问:“殿下可是要休息了?”
“往哪儿休息?上你家休息去?”秦王挑眉回头看狱卒,狱卒哈哈笑着,道:“小的家住的远,殿下走过去岂不累着?”
这狱卒一看就是会事的,忙不迭又道:“殿下想要休息,要不小的去问问典狱长,让典狱长弄张像样的床来,也好让殿下凑合着睡一晚上?”
“凑合?”秦王不悦。
“这……”狱卒为难道,“小的月俸就那么点,就算有心孝敬殿下,那也不够买张能让殿下入眼的床啊……”
“去秦王府,让画扇安排着送些东西进来。”
“好勒!小的这就去办!”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只见雕花大床,半人高沉木长几,文房四宝,书画纸笔,凡消遣的,养神的,种种皆有,看的一旁蓬头垢面怒目澄血的尺沛然恨不得能从铁柱中间钻过去,一口将秦王咬死!
照狱卒这个态度,秦王这个架势,显然他就是来牢房逛一圈,做做样子,回头要不了两天,皇帝铁定就把他放了!太后心疼秦王,届时说不得又要威胁皇帝补偿秦王,说不得还因祸得福,让秦王今后愈发显贵呢!
一想到这里,尺沛然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睁着双眼一直盯着秦王,盯了整整一天一夜,看着秦王悠哉闲哉又是提笔赋诗,又是揽书畅怀,尺沛然恨得想立即冲过去拉着秦王下地狱,将他推到阴差烧红的油锅里炸他个骨肉尽毁!
而悠闲得恍若无人的秦王则想做什么做什么,根本没把尺沛然放在心上,任由他怎么恨,怎么看,还是狱卒看不下去,跑过来问:“殿下,要不我将旁边那个换到别的牢房中去?”
秦王淡淡道:“不用,让他看看也好,省的见不到本王他心里不踏实。都是快死的人了,别太为难他。”
“是,是。”狱卒悻悻垂首去了。
第三日的午时,这一日终是有些动静了,牢中的日子终于不用再枯燥无味了。
这一次还是惯例,午时一刻,狱卒去御膳房拿了饭菜送进来,只是换了个狱卒,不是平常那个一直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那个。秦王没太在意,让狱卒将饭菜放在案几上就叫人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