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一把锋利的宝刃,此时却见刀刃之上缺口、卷边、裂痕满布,刀身之上亦斑斑驳驳,哪还见刚出鞘时的锋芒乍现。
卢打天大哼一声,面上皆是得意神色。围观的墨兵寨众人亦都交头接耳,进而窃笑出声,甚还有人忍不住的出言调侃羞辱,吵吵嚷嚷中,之前那股剑拔弩张之气渐而消弭。
但有四个人,未笑,未语,‘寻芳先生’葛一桥,‘亡命探花郎’段天涯,‘丑蜂’叶螳,以及,大远镖局方镖师。
缘何?
只因刀虽残,百里却笑的更为灿烂,手腕翻转间,那刀花再不似之前的刀花,只觉凛凛烈烈似有无数刃气周身寻走,天罡至极,无敌可匹。
随着葛一桥等人的面色而变,所有人复又静了下来,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道:“破刀!百里长白的破刀!”
只这一句,所有人如梦方醒,是了,就是这个,百里长白十六岁出江湖,背负之刀便是一把破刀,其破旧程度更胜面前这一把,偏偏就是那一把破刀,百里长白名扬天下。
再没人敢去讥诮,这一刻他们似都有所悟,难怪于秋阳一战时语定:“论刀意,唯百里者。”
百里长白从始便未在意过他人的说辞,只凑到方镖师身前,近似献宝又似显宝的兴奋道:“这把‘百足刀’果然有趣,难得会入《百刀图》,起初我以为‘百砍不折’便是百砍不折,可现在我才知道,‘百砍不折’的意思是,此刀欲出世必要与同等利刃百次相击才可。你看,刚我与那卢大爷交手时,刚刚好交击一百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于是这把刀便活了。”说罢,他将‘百足刀’举过头顶,背衬月光。
方镖师的眸色微动,这面前之景若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只见月光倾洒,萦绕刀身,自那些缺口、卷刃、裂缝处透出,如同无数只手脚般,刀身微动,那些手脚便如活了一般,伸缩折转,相触或分离。
百里的目中尽是欣喜之色,叹道:“活了好,活了好,刀便似人,唯活才不虚枉一世。”
究竟是要多爱刀,多懂刀,多重刀,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才会露出这般的眼神来。
可才说完这句,百里便将刀收回掌中,有些哀伤道:“可我却后悔了,这把刀不该因我而活的,因为我成不了它的唯一,它该有个视它惟一的主人的。”
卢打天怒眉紧皱一处,虽说不清楚,可散了大半的战意让他浑身不自在,压抑着声音责问道:“小子,你在那磨磨唧唧念叨什么呢,还打不打了?爷爷我还没尽兴呢。”
百里抬头,一双眸幽黑似深潭,他的神情间有一丝寂寥倏忽而过,复又恢复一贯的老神在在,道:“要打,要打,打完了我好睡觉,睡醒了我便要去找,让他给这‘百足刀’重画一张图。”
“与我无关,能打就好。”
这声落,两人复又激斗于一处,好似刚才的一切真就只是中场休息。
然而真个得到休息的,却是四妖中的‘蝴蝶’和‘孔雀’,叶螳不知何时站到葛一桥身侧,低声说着什么,后者面上只更见阴沉。
簌簌风声卷过街角,凝神以待,一场厮杀便要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