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李十二郎和吴郎君据说是离开江陵就启程去了岳阳,有从洞庭来的人,说是两人去夏泛舟洞庭之后,吴郎君突发暴病,已经亡故了。”
杜士仪原本心情甚佳,听得此言不禁大吃一惊:“吴指南和李十二郎相交莫逆,也颇通剑术,身体强健,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突发暴病亡故?”
赤毕打听到这个消息时,就知道杜士仪必定不相信,此刻只能低声说道:“我也追问过,因见我自陈从蜀地来,和两人相识,这才有人透露,说是暴病,其实是李十二郎外出时,那位吴郎君一时盛气和人相争,结果被人痛殴吐血而亡。李十二郎得知消息赶到时已经迟了,一时抚尸痛哭,泪尽泣血,见者无不动容。他将友人葬于洞庭之侧,随后就离开洞庭,一时不知所踪了。”
尽管之前相识相交的时候,杜士仪不可避免地更重视才高八斗剑术超群的李白,但比自己还年少一岁,为人爽直而又仗义的吴指南,他却也颇有好感。如今听闻这一双相携出蜀游天下的友人,须臾就只剩下了形单影只的李白一个,吴指南更是被人殴死,他只觉得世事无常莫过如是,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而赤毕随杜士仪多年,知道这个主人轻财重义,即便和那两人相处未久,心中却必定不好受,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打探得来的另一桩事和盘托出:“打死吴指南的,据说是当地几个豪族子弟。事后虽有人报官,但事情却不了了之。可就在去冬,那几个人却在一次肆无忌惮纵马大街的时候突然马失前蹄,一时跌死了两个,重伤了一个。据说是奔马被飞石所伤,虽说没查出所以然来,但也有人说是横行霸道的报应!”
“嗯?”
杜士仪猛地想起当初李白流露出的那种任侠之气。自己不在而以至于友人被人殴凌丧命,倘若事后真的只是痛哭流涕,那未免实在是不符合李白的性格。时隔数月,同样一伙人当街纵马时落马二死一伤,他很难把这种事归结到巧合上。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头长叹了一声。
“回首去岁初见,仿若昨日,谁知道一转眼便已经是天人永隔了。赤毕,你去拿酒来,既然知道了,我少不得焚香祭奠一爵!”
区区一个晚上,杜士仪的心情就从昨日的兴致盎然而变得沉默得甚至有些消沉,王容自是心中纳罕。而不得吩咐,赤毕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再对别人说,只是婉转请托白姜,让她请王容去安慰安慰杜士仪。果然,次日启程之际,王容既是问了,杜士仪自然不会隐瞒,把事情原委一说,他就只见面前的佳人亦是为之色变。
“这些地方豪族竟是如此猖狂!”一句话脱口而出后,王容却又迟疑片刻,这才正色说道,“杜郎,你虽和李十二郎吴郎君游历天下,随身不过一二侍童不同,但此行淮南江南,却也得加倍小心。蜀中汉末三国之际,曾有不少世家豪门,而后多数北迁,到隋末唐初已经不见高门大姓,然则江左却不然。你此行虽不理两税,只理茶政,却不能像在蜀时分化相逼,他们不像崔李吴罗几家没有根基。”
“你说的是!”
王容从吴指南的事引申到自己的江南之行上,杜士仪登时心中凛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他此前是成都的一县父母官,王容又在暗处经营多年,这才能够力压范承明,又对四家分化拉拢打压,收拢民心,最终终于安定了成都的局面。可现如今到江南,就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了!
“你们在说什么?”
见裴宁过来,杜士仪少不得连忙岔开了话题,只说接下来入淮南道之后的打算。而不远处,卢聪见陈宝儿正在认认真真地检查着马上行李,怎么看杜士仪和王容怎么别扭的他终于忍不住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谈问道:“陈小郎君,你跟着令师也有两年了?”
“嗯。”陈宝儿看了卢聪一眼,点了点头道,“再差两个月,就整整两年了。”
“那令师如此名满天下,就算因人避讳不曾谈婚论嫁,怎么也没有一二美婢随侍左右?”
“之前在成都有人送过,杜师留在院中洒扫。”陈宝儿不以为意地答了一句,却没看见卢聪那张大得越来越大的嘴巴。
这还真的是……龙阳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