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
南八慌忙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摆脱那震惊和迷糊,响亮答了一句后,便迈过门槛进了议事厅。不止是今天,他多次远远张望过这里,想象过别人站在这里和固安公主商量大事的情形。但眼下换成自己站在下头,上头则是坐着新任云州长史杜士仪,他不禁心里七上八下。
“你就是南八?”
“是!”
“可有学名?”
“回禀杜长史,我家中兄弟众多,父亲出不起供奉请人给我起学名。”
“听说你善于骑射,尤其善于枪法?”
“不敢当杜长史一个善字。骑射八十步之内准头尚可,八十步之外便准头稍差。枪法是幼时师傅教的,但他那时候已经重病,我只学了一个皮毛……”南八说着说着便觉得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地越来越小,“我本想拜师学武,可家中并无余财,所以我才跟着叔父到云州,想看看能否觅得名师。”
“那么,你是锐意从军?”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守家卫国,建功立业,马上觅封侯!”说到最后,南八嘴里迸出了一句从别人那听来的话,可随即便后悔不迭。他才几斤几两,竟然敢在面前这位名满天下的云州长史面前,吹嘘什么马上觅封侯,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好志气!”
南八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见杜士仪脸上没有讥笑,只有期许,年少的他只觉噌的一下,脸上如同火烧似的,却不是因为惭愧,而是因为激动。他张了张口,讷讷想要说些什么,却只听杜士仪又开口说道:“如今用枪者很少,若你想寻找一位能够指点你枪法的名师,恐怕并不容易。你可识字否?”
问到是否识字,南八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只认识……十几个字。”
“从即日起,你便为我之近卫。”见少年郎瞠目结舌,杜士仪便莞尔笑道,“至于识字,我会吩咐我的弟子兼记室陈季珍教导于你。我这里有阴符枪一卷,然是否能融会贯通,却得看你自己的了!等你建功立业之时,我会亲自赐你一个学名!”
南八本就脸上涨得通红,听到这一连串话,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被震懵了。直到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耳畔传来一声“还不拜谢”,他方才慌忙倒头就拜道:“谢杜长史,谢杜长史!”
见人犹如喝醉了酒似的爬起身,甚至都没注意到身边的张耀,跌跌撞撞出了这议事厅,杜士仪不禁哑然失笑。而张耀见状自也觉得有趣,可她更好奇的是杜士仪答允南八的一卷《阴符枪》:“杜长史,我跟着贵主也听说过不少绝艺之名,怎从没听说过阴符枪?”
你听说过那便是活见鬼了!那是明代万历年间王宗岳所著!
杜士仪心里如此想,嘴上却打哈哈道:“那是我曾经看过的一卷枪谱,张娘子不信?我可以背几句总诀给你听听,身则高下,手则阴阳,步则左右,眼则八方……”他一口气连诵了六条总诀,见张耀果然被糊弄住了,他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声。
要说这种纸上谈兵的东西,如果没有实践和基础乃至于天分,要想如同武侠小说那些秘籍一般人人皆可练的程度,那是想都不要想了。至于南八究竟有没有这个天赋,阴符枪谱是否能够按图索骥,就只能看南八那师傅给其打的基础如何,然后就得看老天爷的了!
把南八的事情暂时丢在脑后,杜士仪便言归正传道:“张娘子,我想问你,放眼这整个云州,就只有城内两千余口,再也没有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