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公主登时醒悟了过来。就算是行刺未遂,凭父皇往日对朱莹的偏爱,再加上对张寿这个年轻才俊也似乎挺器重的,怎么也该严惩刺客才对,怎会随随便便把人丢去做杂役就当成惩罚了?而且,如果刺客真的供述是她指使,父皇怎会一个字都没对她说?
兴许是父皇根本不信;兴许是父皇已经知道背后是谁;兴许那个人父皇也不好随便动……可凭什么就要她来背黑锅!
朱莹就算此时说不相信是她干的,可只要那个刺客还活着,日后那样的风声传出去,她这脸面往哪里搁?
永平公主气得牙痒痒的,可紧跟着,朱莹的话就犹如火上浇油,让竭尽全力想要平静下来的她再次怒火中烧。
“上次那个拿东西栽赃阿寿的小阉奴,据说也被皇上丢给顺天府尹王大头了。你看看,连刺客的事情,别人也栽赃在你身上,这种小事,说不定也理所当然有人归结在你恨屋及乌,看阿寿不顺眼。”
恨屋及乌这种朱莹自造的成语,如果换成平日,永平公主一定会挑剔鄙薄,可她眼下却一点都顾不得这个了。因为朱莹说得确实没错,刺客这种天大的事情,都敢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更何况那件小事?
那一瞬间,她忘了自己此来是为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个弟弟的学业,忘了自己挑灯夜战列出的那一张长长的必读书清单想要指点张寿,直接拂袖而去。
而看到她一走,朱莹这才扬眉吐气地呵呵一笑,随即轻哼了一声:“从来都是你让别人背黑锅,这次轮到你自己了!”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声音:“大小姐真厉害!”
朱莹一侧脑袋,看到是阿六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她就言笑盈盈地说:“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就这样直接和我说!阿寿真是的,国子监就算距离我家远怎么了,天天骑马来回,那也方便得很,他非要搬来那逼仄狭小的号舍,传个话也不方便!”
对于朱莹的抱怨,阿六照旧没什么表情,直到她往半山堂里张望,他才突然问道:“陆尚书如何了?”
虽说不知道是张寿想问,还是阿六想问,但冷不丁听人提起陆三郎他爹,朱莹还是恨得牙痒痒的。
“别提了,因为葛爷爷和齐爷爷褚爷爷他们都听见了,我回去之后只好对祖母挑明,结果被祖母训了一顿,说我莽撞冲动!陆绾那家伙果然是骗我的,什么秦国公张川觊觎我爹和楚国公的位子,什么张大学士和张都督互为表里,和我爹有恩怨,全都是胡说八道!”
“那会儿葛爷爷他们三个也在,他偏敢睁眼说瞎话!”
知道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朱莹刚刚和永平公主说话时,声音一直都竭力控制着,此时此刻也不例外。对于我行我素惯了的朱大小姐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进步。
抱怨了一通之后,她到底没有继续下去。尽管她的大哥依旧没有消息,刚刚率兵马出关的父亲传来的消息也是滞后了很多天的,她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可她并不愿意喋喋不休。
朱莹转身走向半山堂,在大门口静静地站着听了好一会儿张寿的课,目不转睛地看了好几个实验,这才悄然转身下了台阶。见阿六依旧等在那儿没走开,她就冲他微微一笑。
“你告诉阿寿,齐爷爷借给他和吴姨的那座宅子这两天总算安静了,吴姨搬了回去,我已经给她找到了几个合适的徒弟,有擅长绣花的,也有擅长织补和染色的。她很高兴,说当年家里没遇到变故之前,就做过织补绣染,做梦都想重振家业。”
见阿六点头表示记下了她的话,朱大小姐顿时笑了:“至于有人到门前送剑的事情,祖母和娘都说一定好好彻查,至于刺客还有那个珐琅盒子的窃盗栽赃官司,有郑明月去盯着,她这个人最讨厌背黑锅,绝不会轻易放手的,你告诉阿寿,他只管放心,一切有我呢!”
“不过空闲的时候,他别老是去葛爷爷那儿,葛爷爷肯定会抓他帮他算东西……”
说到这里,朱莹不由有些心虚。可紧跟着,她就听到了一声笑。
“我已经连续两天晚上被老师抓住推导水利公式了,也确实想偷个空。”
站在讲台上的张寿早就发现了朱莹,此时趁着交待张琛带人做实验的空子,从半山堂偷跑出来的他一点都没有摸鱼的自觉,而是笑吟吟地说:“莹莹,明天半山堂休沐,我们出城去赏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