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嫔看了看廿廿,“淑嘉皇贵妃的娘家侄儿,办惇妃闺女的家务事……你猜,他在写给皇上的奏本里,是会添油加醋,还是大事化小?”
廿廿却轻轻摇了摇头,“淑嘉皇贵妃与惇妃,虽都是先帝爷的后宫,可是两人并不是一个时候儿的人。她们二位没遇上过,便也更没有彼此争宠的龃龉去。”
吉嫔便“扑哧儿”笑了,只凝着廿廿,却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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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肯说话。
廿廿立时就明白了,抓过一颗葡萄丢过去,“姐姐又故意往里绕我呢!姐姐自己个儿不愿意说的话,这便叫我来说!”
吉嫔赶忙笑着告饶,“好好好,那还是我自己个儿来说——那,皇上呢?”
廿廿自拈了一粒儿葡萄咬进嘴里。
她明白,吉嫔的意思是说:淑嘉皇贵妃的母家侄儿当然跟惇妃母女俩挨不着,可是皇上与孝仪纯皇后却能挨着啊。淑嘉皇贵妃母家人不至于厌恶惇妃,可是不等于皇上不厌恶。
便从十公主方才的话里,吉嫔也才头一回明白,原来十公主的风光大嫁背后,却是内务府对公主府的绝对控制——也就是说,天子才是公主府里的真正主人。
给十公主陪嫁的那么些东西和人,应名儿是给公主的,可是它们和他们从未有一日实际上属于公主过,依旧还都掌控在天子的手中。
这真正的主人,从前是先帝爷,如今当然是皇上。
而从这几年十公主府里陆陆续续出的这些事儿里,就足够折射出皇上对于丰绅殷德的不待见。那这背后,便也未必就没有皇上对十公主这个妹妹的不待见。
这内情从皇上对惇妃的态度上便也可得到印证。在先帝爷崩逝之后,皇上尊养颖贵太妃、婉贵太妃,将二位直接奉养入了寿康宫,如太后一般尊养着。而惇妃之名,便仿佛从这后宫里被抹去了一般,少人提起了。
廿廿嚼完了口中的葡萄,便也瞟着吉嫔而笑,“当着姐姐,我便不打诳语——姐姐也知道,皇上在对于至亲的事儿上,何尝不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不过皇上在家事的小心眼儿,与对国事的宽仁大度,两者之间却并不冲突的。姐姐若怀疑这件事儿其实是皇上在背后有所授意,那我倒是不认可的——若皇上当真这样,那之前皇上就没必要再封丰绅殷德为民公了。”
不多时,缊布已经到了外头候着。
廿廿净过了手,冲吉嫔眨眨眼,“咱们再听听缊布怎么说。”
缊布进来请安。
廿廿身为中宫,总管内务府大臣都是家仆,平素自都比外臣更亲近些儿。廿廿自不见外,便直接问起奎福所奏。
“……缊布大人觉着,十额驸便是在家里舞枪弄棒,却当真有胆子向皇上做什么去?”
缊布静静看廿廿一眼,“皇后主子请恕奴才直言,毕竟陈德伏法,不过数月。”
廿廿便笑了,指尖儿点了点炕桌儿,“我就知道缊布大人是想到那件事儿去了。”
有人胆敢行刺皇上,又必定对宫中熟门熟路的模样,且守门的禁军仿佛也熟络似的——以和珅当年的权势,以十额驸的身份,他的确是有这个本事做到这一点。
廿廿便轻轻叹口气,“不瞒缊布大人,我当年为公主侍读之时,便认得十额驸和绵庆阿哥福晋兄妹两个。依我当年的所见,十额驸舞枪弄棒不过是贪玩儿,他却没这个胆量。”
缊布却坚持道,“皇后主子对十额驸的记忆是多年前的事,人长大之后总会变;况且有和珅之死隔在当间儿,身为人子,必定有为父报仇之心……”
缊布小心看一眼廿廿,“奴才不仅为皇上想,又何尝不是为了皇后主子?纵然外人不知晓,可是奴才此等家臣都知道,当年亲自带人擒获和珅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后娘娘您啊。”
“况且陈德是守在顺贞门行刺,顺贞门更是内廷主卫门出入之门,故此奴才早就担心,陈德真正要行刺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
廿廿便也眯起眼来。
看来缊布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陈德之流极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只不过碰巧儿,跟皇上撞在一处去了。
可是廿廿却还是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就算陈德居心叵测,可是我依旧相信十额驸的为人。不会是他。他纵然是和珅之子,可是先帝爷和皇上对他恩眷却深。”
“尤其是先帝爷啊,不是将十公主这颗掌上明珠都许配给他了么?如此隆恩,他必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缊布却笑了,“奴才斗胆向皇后主子进言——皇后主子以为十额驸会感激先帝爷?不瞒皇后主子说,奎福向内务府的奏报中还说,就在先帝爷国孝期间内,十额驸竟然将侍妾带到墓园去,竟在国孝期内产女!”
“此等不忠不孝之事他都能做下,他若对先帝爷还有半点感激之心,他又何至于如此去?”
廿廿心下便也一痛,轻轻闭上了眼。
——丰绅殷德,是太过分了。
廿廿心下盘算着,指尖儿便也无疑是地在炕桌上转了两圈儿。
罢了,便是最后一次。小时候儿那一场相识,如今她身为中宫,便也留他一命吧。
廿廿睁开眼,静静凝视缊布,“可是那奎福可曾与你说过,他在公主府里曾与十额驸结了私仇去?”
“哦?”缊布果然一愣。
廿廿垂眸道,“十额驸曾经责打过奎福,并且下令要革去奎福的长史之职……”
缊布一怔,却笑了,“十额驸要革去奎福的长史之职?”
廿廿明白缊布发笑的缘故——公主府的名义主子是公主,不是他额驸,额驸见了公主也是要行礼的;况且公主府长史都是内务府委派的,长史的旗籍仍然在内务府,压根儿就不是你额驸的奴才,额驸如何能下令革去长史的差事去?
廿廿点点头,“十额驸此事是做得孟浪了,故此这事儿对于十公主来说,是羞于对外人启齿的家丑……十公主便是对缊布大人你,也没好意思说。”
“十公主今儿递牌子求进,倒是跟我直言不讳了。所以这事儿我知道,缊布大人却没能知晓。”
缊布面色微微一变,不过还是坚持道,“奎福是内务府的老人儿,不然也不能被委派为十公主府的长史。他自是知道规矩的人……在一顿责打,与欺君大罪之间比较起来,他何至于就为了一顿责打而要犯下掉脑袋的欺君大罪去?”
“故此奴才觉着,即便是曾经发生过十额驸责打奎福之事,这奎福也不至于是挟私报复。倒是皇上和皇后主子的安危要紧,奴才觉着十额驸不能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