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聂英茜眼里易生这还是个小孩子呢,她哪儿能拿一个孩子的钱?易生便提出要搬过来和她搭伙一起住。
大一学校强制住校,易生挨到第二年七月期末考一结束就开始打包宿舍里的东西往聂英茜这里送。要不是易生暑假还得回家里陪妈妈住几天,只怕行李刚到聂英茜这里,他人也就一并过来了。
见自己只是晚来几天茜姐就病倒在床烧得一塌糊涂,易生难过极了。他想给茜姐做点儿东西吃,又怕茜姐吃不下。
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易生见床上的茜姐嘴唇都干得开裂了,连忙去买了运动饮料和两个柠檬回来——听说病人还是补充点维生素和电解质比较好。电解质有助恢复体力,维生素能促进白细胞的生长发育。一旦白细胞把有害细菌杀得差不多了,人体也就自然而然地退烧了。
“易、生……”
顾凌霄挤出几个音节。她和聂英茜不一样,聂英茜难受的时候谁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做,顾凌霄却是能撑着痛到犹如被千刀万剐了一轮的身体,对着易生道:“我想、吃东西……”
身体不舒服人就容易没胃口。说实话顾凌霄也一样。但哪怕不想吃,她也会逼着自己吃。因为只有吃了东西人才会有力气,五脏六腑中的细胞也才能充满能量的工作。
“好!”
易生一把握住了顾凌霄的手。他的手温暖又潮湿,显见是起了很大一层手汗。他望着顾凌霄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马上会掉出泪来。
“茜姐想吃什么?”
顾凌霄下意识地就想拍拍易生圆滚滚的脑袋,她动了动手臂,却只有手指轻轻地屈伸了两下。
……罢了。顾凌霄无奈地放弃了想拍易生头顶的想法,沙哑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好!”
易生几乎是破涕为笑。他连忙把顾凌霄的手放到被子里,接着就“咚咚咚”地跑出了房间。
顾凌霄闭上眼睛又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她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她是被易生给她拿下额上冰袋并擦了一把脸的动作唤醒的。
“茜姐,你醒啦。”
易生要是狗狗,他身后的尾巴一定在这个时候开始摇晃了起来。
见他这幅模样,顾凌霄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她被易生小心地扶了起来,腰后也被垫了厚厚的软垫。这软垫不是聂英茜原本就有的东西,应该是易生刚买回来的。
“我不知道茜姐的口味,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做了点东西……要是不合胃口,茜姐你尽管骂我。”
易生说着将一个小盘子端到了库搜的顾凌霄面前。这个白色盘子里的东西不是顾凌霄所想的热粥,而是几块漂亮得像宝石的啫喱。
小小的啫喱块有紫色、有橙色、有靛蓝色、有水红色,还有奶白色。这些啫喱块又弹又软,用小勺就能轻松地挖开。易生手持小勺,先挖了一块紫色的啫喱送到顾凌霄的唇边:“啊——”
顾凌霄浑身都疼,易生要喂她,她也不矫情,张开了嘴就让易生喂。
尽管鼻塞得厉害,顾凌霄什么味道都闻不到。但是当这小小的啫喱随着易生的动作被送入她的口中,滑落到她的舌头上,她瞬间就尝到了最新鲜、最浓郁的果味。
是葡萄!这个紫色的啫喱是香甜的葡萄口味!虽然顾凌霄没有看到易生是用什么做出这啫喱的,可是这个时候她只觉得无数香甜可口的水.嫩葡萄在自己口中爆开,那种带着点玫瑰香气的浓郁果香又清爽又美妙,这让顾凌霄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
易生紧张地望着顾凌霄。
“茜姐、怎么样?”
小奶狗期盼的目光之中,顾凌霄缓缓地重新睁开眼睛。
她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嘴“啊——”了一声。
易生笑了,耳朵尖和脖子上都浮起一层淡淡的红色。他用有些抖的手挖了一勺奶白色的啫喱,再次送进嗷嗷待哺的顾凌霄嘴里。
吃过东西又被易生背着去医院吊了水回来的顾凌霄躺了整整一天,人才恢复了些精神力气。
从床上爬起来,顾凌霄坐了好一会儿才眯着眼睛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眼镜。聂英茜的近视很严重,顾凌霄却没有戴眼镜的习惯。起床后她总是要花一点时间才能想起来为什么自己看不清东西。
聂英茜的房间既贫瘠又杂乱。贫瘠是因为她除了办公桌和弓形椅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像样的家具。杂乱则是因为她的房间里四处都是书,《山海经》、《百物语》、《万年历》、《中世纪衣冠》、《华服云鬓》……许许多多的书被排在架子上,被堆在聂英茜的床头。
除此之外就是药品。桌面上和架子上多得是摆放得十分随意的药品。从两块钱一瓶的维生素b到三块钱一帖的膏药,从可以涂抹的撒隆巴斯到用来喷的云南气雾剂。风油精和绿药膏有好几个牌子,或多或少都用了一些,看得出聂英茜应该挺依赖这些提神醒脑的东西。
醒过来,爬下床,洗漱好,随便喝点东西,码字。
写到肚子饿随便去吃点东西,回来继续码字。
码完字,洗漱睡觉。这就是聂英茜的一天。
聂英茜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的循环,几乎没什么例外。曾几何时她也有过朋友,只是随着朋友们纷纷成家立业结婚生子,连个能出门陪她看电影的人都没有了。
聂英茜的世界很狭小,或者说这个狭小而灰暗的房间就是她的全世界。
“茜姐!”
狭窄而灰暗的世界染上色彩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易生“乓!”地打开了顾凌霄房间的门,在想起自己没有敲门之后又急急忙忙地关上了。
“对对对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茜姐!!!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门外的小奶狗结结巴巴,大概是拿自己的脑门儿往并不厚的墙壁上撞了吧,门外传来“咚!”的一声,接着就是小奶狗低声的呐喊:“好疼!”
门里的顾凌霄忽然就想笑起来。换好衣服的她扶正眼镜,打开了房门。
“怎么了?”
“我、我给茜姐煮了面!面已经熟了、我就来叫茜姐一起吃面……”
易生的脑门儿上果然有点红。他垂眼看见顾凌霄朝着他笑,顿时脸颊和脖子都红成一团。
为了成为真仙,修真者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有杀妻证道的,有屠戮自家全门以断情绝欲的,有修炼魔功,将活人当作炉鼎以及炼制法宝的材料的,还有专门牺牲至亲至爱,能生啖儿女妻子道侣的。
顾凌霄不能说因此就不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只是看着这些事长大的她仿佛天性中就缺乏对感情生活的渴望,不要说是男女之事,就是恋爱之情她都看得极淡。对于他人的好感,她也是无可无不可,只要不妨碍到她,她都不会干涉。
易生的感情是坦诚、直白而灼热的。他自己或许想过要掩饰,但就连这种掩饰也成了昭示。
顾凌霄看得易生写在脸上的喜欢,却也明白易生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原本的聂英茜。
但聂英茜已经死去了,顾凌霄会进入她的身体仅仅是因为机缘巧合——聂英茜还有想实现的愿望,还有不想放弃的梦想。不管她是偏执得走火入魔,还是她一条道儿走到黑不懂得回头,总之顾凌霄既然已经来了,她就会完成聂英茜不想向命运低头的遗愿。
至于易生的感情……这不是顾凌霄会去干涉的问题。因为易生的感情属于他自己,她不该为易生做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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