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月面露苦笑。
“那依刘省旗之见该当如何?”
今朝有月很是真诚的问道。
刘睿影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只是静默的抽着烟。
今朝有月看到刘睿影的这副样子,只得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饮尽。
“刘省旗,告辞!”
今朝有月起身拱了拱手说道。
“不送!”
刘睿影说道。
“说不定,下次我们能在中都城一起喝酒。”
今朝有月走到门口时,又忽然回头说道。
“我请你!”
刘睿影说道。
今朝有月大笑着走出门去。
这一晚星光黯淡。
月光还未升起。
今朝有月一袭白衣,就这么渐渐隐藏于夜色之中。
刘睿影收了他的酒杯。
“喝酒和人生一样。酒杯一只只拿出来,酒一杯杯倒满。接着把酒一杯杯喝完,酒杯一只只收起。然后人也一位位离开。”
刘睿影说道。
“难道你就只有这点感慨?”
汤中松问道。
“难道我还需要感慨些什么?”
刘睿影问道。
“方才你离富甲天下只有伸手接过一个信封的距离。”
刘睿影说道。
“我为何要富甲天下?”
刘睿影问道。
“钱还是越多越好。”
汤中松说道。
“他还没有走远,我可以追上他要过来然后送给你。”
刘睿影说道。
“我看得出他是真心要把那些金票送给你的。”
汤中松说道。
“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的。”
刘睿影说道。
“既然是真心相赠,你还是应该接受。”
汤中松说道。
“我即便是接受了,也会很快送出去。但我现在脑子里想不出该送给谁,总不能就那么仍在大街上吧?若是好人拿了,这好人怕是也会变成坏人。若是坏人捡了去,这世间便又多了一份不安宁。”
刘睿影说道。
“那为什么不自己留着?”
汤中松说道。
“天下间真正值钱的东西决计不是金票。虽然金票能办很多事,但我真正想办的事,却是那些金票的十倍都办不了。”
刘睿影说道。
“你可真是太奇怪了……以前只觉得你可爱,但还未发现你这么奇怪。”
汤中松笑着喝了杯酒说道。
“不奇怪。我也爱钱。但太多了就是负担。够吃够住够喝酒就好。”
刘睿影说道。
“你不刚刚才说,自己要戒酒了?”
汤中松说道。
“所以我开始抽烟了。”
刘睿影扬了扬手里的烟杆说道。
“人总得有点嗜好?”
汤中松问道。
“人总得有点嗜好。”
刘睿影重复了一遍汤中松的话。
但却是用了极为肯定的语气。
不断超脱人间之枷锁,寻求本我平衡之境界。
刘睿影不一定是刻意如此。
但他的做法的确是于此不谋而合。
汤中松觉得人当真是生来不同。
若自己不是汤铭的儿子。
不是丁州府的公子。
自己或许不会比刘睿影超脱的少。
但造化弄人啊。
他不但没能跳脱出任何一道枷锁。
反而给
自己还又套上了许多。
“今晚不回去了?”
汤中松问道。
“至少也得把酒喝完。”
刘睿影说道。
虽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若是愿意,这宴席总是能让它长一些,再长一些。
只要能够长一些,散场就会晚一些。
事在人为。
刘睿影也不知现在是几更天了。
只看见天上的月光已经升了起来。
朝着四方洒下清辉。
没有灯火的夜晚,却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月光更加明亮。
但在萧锦侃那里,却不是如此。
萧锦侃手上按着他的‘太白玉牒’。
说是玉牒,实则却长得像一本小书。
可惜这书却是没有内容。
只有封皮和封底。
太白玉牒一出。
就连那天上的月光也显得黯淡异常。
似是把漫天的光辉都吸引了过来似的。
不过阻府童子的春寒料峭刀也不是凡物。
虽无法与太白玉牒争辉,但也在兀自散发着幽光。
刀已出鞘许久。
但太白玉牒却尚未开启。
阻府童子敏锐的察觉到,萧锦侃手中的玉牒上传来的阵阵威压。
宛如要将天地都抗在自己肩头。
于是。
他出了刀。
因为在这股威压之下,他不得不出刀。
若是再等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般被活活压死。
人在嫉妒恐惧的时候。
总是要做一些抵抗。
虽然知道这抵抗或许没有用处,但还是会做的。
因为做了,或许还有机会。
而不做,却就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说起来人们做事,无非是因为不知道结果。
若是凡事都能知道结果,那却是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就好像喝酒一样。
虽然每个人都有一个底线的定量。
但有时候可以超过这个定量好几斤。
有时候却还比定量少了三四杯。
不知道事情的结果如何,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喝醉。
这种把未知转换为现实的过程,才是人们一切行为最原本的动力。
现在阻府童子出刀。
只是想要驱散自己的恐惧。
他不想让自己的恐惧变成现实。
所以要在它还未转化之前,就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阻府童子的刀出的并不快。
后院虽然不那么宽广。
但他的刀距离萧锦侃的身子却还尚有一段距离。
然而萧锦侃却避过了他这一刀的锋芒。
阻府童子在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刀竟然劈空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刀和自己的手。
因为他从来没有失手过。
每一次出刀,总会得到些什么。
要么是人血,要么是人命。
但这一刀却好似孩童玩耍一般,就这么空空一挥。
什么都没有带走。
就连破空之声都没有。
这一刀在景平镇中的普通人看来,一定都不精彩。
甚至还有些迟钝。
但在铁观音和叶伟的眼中,却是极为激烈。
阻府童子的对手若不是萧锦侃。
恐怕在他第一次出刀时,就已经杀了对方。
可惜的是他找错了对手。
萧锦侃是他杀不死的存在。
至少现在是却是如此。
阻府童子是武修。
境界或许能触摸到地宗境的顶层。
然而萧锦侃却不是武修。
他是至高阴阳师太白。
武修修武,修的无非是大道规则之下的路数。
而萧锦侃掌握的,却是真正的大道规则。
好比一个成年人看着盒子里一窝蚂蚁。
蚂蚁中或许有健壮者,可以用他强力的口颚撕碎多方的头颅。
但在成年人的眼中,蚂蚁终究是蚂蚁。
再健壮的蚂蚁,也不过是让他吹口气就能解决的事情。
叶伟明白这些,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徒弟。
铁观音却着实有些震惊。
他明白至高阴阳师的厉害之处。
但却没有想到竟然能出神入化到如此地步。
若这世间真有鬼神。
想必就是这五位至高阴阳师吧。
虽然他们不能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但的确能知常人不知,能行常人不行。
铁观音自己若是有了这般能耐。
或许对这寿命权钱也不会那么在乎了。
把人间看透好像是一件极为厉害新鲜的事。
实际上对一个人而言,却很是痛苦。
阻府童子闭眼调息了一瞬。
他让体内的阴阳二极彻底松弛了片刻。
有张有弛,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
若是一直紧绷,或是一直懒散。
那紧绷的总会崩断,懒散的迟早拾不起来。
忽然,他睁开眼。
眼中刀意凌然!
散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王霸之气。
萧锦侃似是早就算到阻府童子会在此间突破一般,嘴角上挑,轻轻笑了笑。
阻府童子一刀再出。
此刻的他除了手中刀外,双眼中也有刀。
三把刀心心相印,犹如天狼坠地,朝着萧锦侃杀去。
想比于先前。
这一刀反而动静要小的多。
虽然眼中的两把刀气势恢宏。
但手中的刀,却是乐游原上一轻风,定西王城一浮云。
是那么的怡然自得,飘飘欲仙。
只是这刀上有些看不见的东西。
别人看不见。
萧锦侃能看见。
这一刀的刀尖上挂着通今阁阁主的使命,刀柄上拴着五绝童子彼此间的羁绊。
萧锦侃既然已经看出了他刀中的破绽,想要破去这一刀却已然不是难事。
但萧锦侃却没有这么做。
他打开了太白玉牒。
把阻府童子的刀身轻轻一夹。
阻府童子的‘春寒料峭’立马进退不得。
猛然间。
阻府童子恍如醍醐灌顶一般,浑身一阵震悚。
“原来……这都是你早就算好的。”
阻府童子竟然松开了握着刀的手说道。
‘春寒料峭’就被这般牢牢的夹在太白玉牒中间。
“我没有算计任何。我只是依从了规则。”
萧锦侃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受我一刀?难道这也是规则?”
阻府童子不解的问道。
萧锦侃点了点头。
他拦住了阻府童子去完成他通今阁的使命,这便是后续发生的因。
世间万事,只要有所掺和,那就得有所付出。
受的那一刀,便是萧锦侃必须承受的果。
然而太白玉牒出,却又是一段新的因。
不过阻府童子在不明觉厉间武道有所突破,却是这段因的果。
到此为止。
萧锦侃与阻府童子二人之间,因果分明,互不相欠。
接下来又会何如,就看阻府童子要作何抉择了。
萧锦侃不会干涉。
也不会出言引导。
他只会这般站着,静静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