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月言简意赅地将当初萧敬先对她说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见小胖子先是愕然,随即就变得神情低落,最终空前烦躁了起来,她虽说知道今天他已经受了太大的刺激,她还是将自己看到萧敬先和越千秋对峙,萧敬先扬声召唤刘静玄无果后离开,此后刘静玄现身离开宅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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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宅院,不久,徐浩突然出现,敲门见了康乐,而后越影现身来见自己的事一一说了。
尽管隔着那么老远的距离,周霁月说不清某些具体的对话,可就这么错综复杂的一个个人,一次次见面,小胖子已经听得头非常大了。尤其是听到越影传话,分明是父皇传令让人带康乐见自己,周霁月不过是恰逢其会被派了这件任务,他就知道怪错了人。
可越是知道怪错了人,他心中就越是憋着一团邪火,只觉得自己就仿佛提线木偶,谁都能来拨动一下那一根根提着的线头。他突然愤怒地一拳捶向了桌面,随即整个人都趴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为什么……为什么全都非要逼我?”
“因为你的心不够坚定。”
随着这个说话声,刚刚去送人的越千秋去而复返。他没听到前头周霁月对小胖子说的那些话,可即便如此,小胖子那仿佛是泄愤似的低吼,他却严丝合缝地回答上了。没有掩上门的他对周霁月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她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就笑了。
很显然,她对小胖子说了前因后果,小胖子的反应却很糟糕。
“霁月,你先到外头帮我们望风去。可怜的庆师兄都快被吓死了,你正好陪他说说话,也让他解脱一下。这儿有我,不管怎么说,这儿也就是我和英小胖算难兄难弟。”
听到越千秋这么说,踌躇了片刻,周霁月便肃然举手一揖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不想听那些安慰话,我只想说,事到如今,犹豫不决,自怨自艾都是下下策,只有昂首挺胸往前走,试试看能不能闯出一条路。要知道,你是东宫储君,天下人翘首期盼的人。”
见周霁月说完这话就转身出了门,随即亲手把两扇大门给带上了,越千秋就走到还趴在桌子上的小胖子身边,突然低下头来凑过去看了一眼,竟是笑嘻嘻地屈指在那微肥的脸颊上弹了弹。眼见小胖子犹如弹簧似的瞬间跳了起来,他就笑呵呵地反身一跃坐上了书桌。
“我说你不够坚定,气坏了吧?可我说错了吗?你瞧瞧我,不知道爹是谁,娘是谁,可还不是照旧过日子?我从前只有爷爷,后来多了个师父,又多了一个妹妹,一个娘,这样算起来,是比你要幸运,所以不愿找亲爹亲娘自然在情理之中。可你自己扪心自问,你父皇在某些事情上是挺狠心的,可他真的有过对不起你吗?”
越千秋说着就掰动手指:“萧卿卿对他说,当年和你父皇春风一度的人是北燕那位皇后;嘉王长史林芝宁说,你我两个人的身世乱七八糟有问题;冯贵妃一面宠你,一面利用冯家抹黑你;嘉王世子李崇明拼了命想要把你比下去;从金陵城到整个天下,无数人在说你的坏话。”
他顿了一顿,闲适地晃动着双腿,就这么镇定自若地直面着小胖子那愤怒的眼神。
“但是,”他着重强调了这两个字,“你自己仔细想想,无论在什么时候,皇上有放弃过你吗?”
小胖子的眼睛刚刚尽管燃烧着怒火,却显得沉郁而黯淡,此时却如同瞬间注入了一股光亮,连带脸色竟然也灿烂了起来。他渐渐坐直了身子,眼神有些迷离地呢喃道:“没有。”
“就是,无论从前冯贵妃宠坏你,无论后头两个嫔妃怀有身孕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忽略过你,甚至还亲口对我提,让我和你约为兄弟,当个朋友什么的……咳咳,虽说挺儿戏的,但作为君父而言,他对你真的是的很好了。”
“我没说过父皇对我不好……我只是希望有个配得上我的娘,父皇有个配得上他的妻子,这有错吗?”小胖子不服气地反驳越千秋,随即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说了,萧卿卿对我父皇说我是北燕皇后的儿子,这事儿你可没告诉过我!”
之前情势那么微妙,皇帝又知道除却东阳长公主只有我是知情者,我敢告诉你吗?
越千秋毫不客气地回瞪小胖子:“没告诉你,你都敢写那种要命的信给我,我要是告诉你,你说你会不会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我告诉你,就是因为我越千秋从来就不在乎我亲爹亲娘是谁,所以走到哪都理直气壮,任何攻谮都如同清风拂面。都没养过我一天的亲爹娘,他们是谁关我什么事?而你也是一样,只生了你没养过你一天的亲娘,比你父皇更重要吗?”
他终于把最后这句一直都很想说却憋着不能说的话给吼了出来,而小胖子则仿佛被尖锐的针给刺破的气球似的,瞬间蔫了下来。哪怕后头有靠背,他仍是不可抑止地往下滑落,最终整个人竟是从椅子上溜到了书桌底下的地上,呆呆坐在那出神。
“我知道,没娘的孩子总归觉得没安全感,其实我也有点儿,潜意识中,我也希望有个温柔体贴的母亲在身边,否则,我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认下我娘。看得出来,你也挺喜欢她的不是吗?你父皇不是还下过册封公主的圣旨,却被她推拒了吗?既然很多人都把她当成就是你父皇的沧海遗珠,那你就也把她当成亲人呗?”
“她的性格,只要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我敢保证,就算你那不知道是谁的亲娘活着,也不会比她更好。与其追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不如追求点实际的,你觉得呢?”
小胖子终于对越千秋服气了。而且,对方的话也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为什么会那样轻易地接受了一个养母。想到那张温柔可亲的脸,他不禁瓮声瓮气地说:“反正你的运气比我好……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豁出去了,大家爱怎么说怎么说!”
他说着一骨碌就想爬起来,结果才刚想坐直,就只听咚的一声,脑袋竟是就这么直直地撞在了桌板上,这一下他疼得哎哟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直到越千秋立时下地钻了过来,三两下把他拽出去,他捂着那痛得要命的脑袋正想抱怨,却不想越千秋竟是笑了一声。
“对了,我突然想起鹤鸣轩还没印出去的一首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首诗吟咏的是扎根在破岩中的竹子,咱们现在的处境也差不多,总之一句话,管他东西南北风,怎么吹你都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