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京中人,出身高门支系,是另一个阶层的人,”李延亭道:“娘,我们李家只是猎户人家,他这不是结亲,是想要钓鱼,舍了诱饵,然后我们上钩。娘,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通判那样的地位,天下有才之人,都可招纳为己用,只要他舍了本,给与了尊重。他却有什么理由,与我们李家结亲呢?是为了引人上钩,然后利用,推出来用掉。或者说牺牲掉。如果只是招揽,他大可招我便是,可他舍以婚姻,这本身,就不对劲,舍的诱饵太大,我倒不敢信了!”
没想到啊,不过涉入这斗争中也是在所难免,只要延亭要往上,这样的事,不会是第一次。
李延亭心里很愤怒。他厌恶这类争斗,并且还牵扯到无辜的人。
大抵他们这样的人,是被人小瞧了,以为有点机会,会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了。
他虽愤怒,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始终淡淡的。
“高氏便是要结亲再嫁,不图高门,只要两姓相好,才可。再好的人家,若是诚心,也可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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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考虑,可若不是,就不能想。没什么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况且还得她自个儿乐意,她是儿女心重的人,情份都在咱们家,两个儿子,叫她怎么舍?!这件事别告诉她了,不然她会伤心,弄的她难为,不嫁怕家里被报复,这不是逼她吗?!她如今才刚好点儿。”林觅道。
“高秀才那里还是要打声招呼,”李延亭道:“就怕他被人蛊惑了。”
“他既在衙门里,晚上请他来吃饭,也与女儿相聚一回。”林觅道。
李延亭点首应了。
林觅道:“延亭,人活在世上,需要假面,那个通判那边好好的回复,有些东西,不到时势,只能压在心里。”
李延亭道:“娘,我明白。”
他只是愤怒,只要自己不够强,就免不了这样的事,今天是打高氏的主意,明天呢,果儿,大狗子?!还是什么人?!
无非是看轻他们家罢了。觉得小门小户的,得了这样的好事,该上天庆贺不成?!
不该这样谋算自己家里人,李延亭觉得自己实力还是不够强。
没关系,慢慢来便是了,这样的事,少不了的。
“无论风来雨来,怎么刮怎么下,保住自己的心,真的要变的时候,才能自如应对,别搅入其中就行了,”林觅道。
李延亭当然忍得住,更坚定了。没有半分动摇,道:“我去衙门请高秀才来。”
“好。”林觅道。
李延亭出去,又转了回来,道:“妹妹的事,等以后我有了平台,无论是什么兄弟之类的,都可以说亲,自己人,品性能信得过,也对两个孩子好,与家里也不生份,才好。总要知根知底的才放心。只要,我站的够高,便是招了人入赘,也有可能的。万不至于叫她受苦受委屈。”
“好,她的事,我也悬着心呢,”林觅道:“她那样的相貌,又才三十,怎么能守一辈子寡?没这么叫人心疼的。好歹有个真心疼她的,才好。才不枉与咱们李家这一场缘份。”
“我心里有数呢,”李延亭出去了。
赵佶道:“老大心系家里人啊。他是真的生气了。”
“在外都说了全家在孝期,却这个时候来试探,还要找大狗子,”林觅冷笑道:“看轻小民骨头轻,就是这么看透的。这么大的饵,所图必不小啊。”
一个通判大人的官职不小,要娶一个带娃的女人当继妻?!
这事,就这么悬呢,好事因为太好,反倒怀疑这掉下来的馅饼有毒了。
“风雨欲来啊……”赵佶道:“老大威望渐起,声名在外,这些风雨,总会来的。躲是躲不掉的。”
李延亭的表情是半点没变过,一切全在他心里呢,淡定的去了衙门,跟没事人似的,找了高秀才家来了。
高氏见到高秀才很高兴,喜道:“爹。”
“哎。”高秀才笑道:“进城了好,进城了可以常见面了,真好。”
二狗子三狗子也很高兴,却是恭敬的行礼,有点穿长袍的人自觉了。
“真是好孩子,长高了不少哇,”高秀才笑道:“待进了书院,可得好好学习,为这事,你们大伯可托了人,使了银子,找了一层又一层的关系,才得了脸面能进书院呢,可得好好珍惜。”
二人应了。
一时笑呵呵的叙了家常,高秀才这才进林觅屋说话。
高秀才高高兴兴的进去的,结果听完了,脸色也僵住了,不住的叹气。他虽是读书人,却是真正的保守的读书人。同时,也不是那种心藏奸诈的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听了这些,哪能不难受?!
高秀才才对林觅道:“既非良配,又有内中不妥,便不应罢。好歹为他守个三年才好说……”这是说李延治了。
“亲家啊,难为你还为她操心这个,我心里感激你。”高秀才不知道咋的,感慨的抹起泪来,道:“她自小没娘,有了亲家在,她才过点像样的日子……”
林觅也感慨起来,道:“亲家说哪里的话?她有你这样的爹,才是命好。亲家将她教的极好,这些年,数她最不叫我操心。最懂事贴心的了。将来,放心,我必定安排好好的。”
高秀才点头,心里放松极了。
“莫哭,不然她瞧见,该心疑了,这件事莫与她说,”林觅道:“徒增伤心罢了。只是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亲家,在衙门里,若有人提起来,你也别应声,只说是要守着罢了,其它一字不说。而若有人与你套近乎,也千万疏远些方好。就怕他们的手太长。倒伸到亲家这里来。”
“我自省得,宁丢了差事,也不管闲事便是了,便是套路我,也难。我只按章程办事,不出差错。”高秀才道。
若没防备,也许大意还会中计,但他有了防备,还能再中招,就真的辜负这些年读的书了。
林觅这才放心,又与他说说笑笑的了,道:“衙门可忙?!”
“文书多,整理起来,眼睛累些,人倒不累。”高秀才笑道:“幸亏有许多人一起,倒也有说话的人,集中处理处理,每日过的也快。”
“当保养身体才是。”林觅拎了点茶叶出来,道:“亲家喝吧,延亭京里带来的,自个儿喝便成,莫与旁人方好,以免惹祸。”
林觅指定了说,高秀才便心里有数了,自不会与旁人的,道:“可是有何不妥?!”
“供品,”林觅吓他。高秀才一听哪敢与旁人,倒是连茶叶也推回来了,道:“不成不成,这个太犯上了,赶紧处理了罢,别惹祸。”
其实哪是供品,是空间出品的,调养身体的。
“算女儿的孝心,仔细一些在屋里喝,没有不妥的,况且现在世道乱,哪查的出来?!”林觅忽悠他。
“没想到,现在连这也这么容易弄到了,可见这世道,真是……”高秀才道:“一时好不了啊。”
林觅道:“梁王吃住全与京里同等,甚至比京里的更好,华盖,谮制都是天子之礼,这供品流出来,半点不稀奇。有的乱呢。”
高秀才咋舌,心道这梁王真的是想登基,取代京里的啊……
高秀才有属于读书人的谨慎,闻言小心的将茶叶小罐放到袖中去了。
也不多,只一两的样子。然而他怕是要喝好久了。
读书人龟毛,细致,一点子好东西,恨不得要喝出个意境来,能自得其乐,高秀才这人,其实还挺有意思的一人。
晚上吃完了饭,高秀才对高氏道:“你有福气啊。”
高氏笑道:“是有福气。”
高秀才点点头,这才回家去了,李延亭送了他回去。
第二天,李延亭便带着两个狗子去了书院见了山长,又叫山长考了考基础,这才留在书院读书了。走读,天不亮就起了去上学,至晚方回。离这巷子不远,以后上学倒也方便了。
一家人也就安心的在城中住了下来,果儿兴冲冲了两天,也就安心的跟着高氏在家读书学针线了。
李延亭委婉的说了家中要守孝之事,算是拒绝。其实这试探,也挺有意思。倘若真想结亲,当问的是晚辈,正经的结亲才好。觉得晚辈的亲不配,以及大狗子不合适,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这其中深层的东西,李延亭其实全明白。是嫌弃大狗子呢。不然一般这样的,绝对是提晚辈的亲事的,不肯提,就是不愿意。而提高氏,说她是李家人,人家以后自可说她姓高,嫁过去了,一扯就清。所以这亲事也就不伦不类的,两边不靠。打着这主意呢。
想通了这一点,李延亭倒是冷笑一声。
拒绝以后,通判那边也就没了消息。
他不放心家里,一般过上两三天便出城去巡村,然后再送点东西给李延寿。偶尔还要各村去看看,借着巡后山的名义,把流民给组织起来了,只是经营下去,还需要更周密的规划。而这些,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他都得看清楚,一步都不能出错。
过了几日,王屠户也进城住了,一搬进来,先来了李家通知。两人和和气气的,也多了走动。
李延亭在这边挺出名的,毕竟是当初杀了老虎的父子,这令人印象太深,因此,他人缘很好,在这巷子里远近的邻居都能说得上话,大家见到了,无不客气的叫一声李郎君。
王屠户更吃得开了,以前他就是卖猪肉的,这城里买过猪肉的,也都很多,因此,见两家是亲戚,还挺客气的。
王屠户找李延亭商量事儿,道:“现在猪肉没得卖了,看这年景也不知哪年才能开张,我寻思着再另做门生意,却是不知道做哪个保险,想来寻你商议商议,亲家兄弟啊,你见识大,我想和你合计合计。”
李延亭道:“赚钱的要冒风险,不冒风险的,又不赚钱。就看亲家叔父要哪一样了!”
“不赚钱还辛苦的,是做什么?!”王屠户道;“我有本钱,会折本吗?!”
“做什么都做不起来,折不折本也不好说。”李延亭道:“这个世道说变就变。所以我不敢保证。”
“既是如此,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你告诉我冒风险的是什么生意。”王屠户道。
“粮米。”李延亭意味深长的道。
王屠户吃了一惊,语塞道:“……这,这,这个生意,也是有帮派的啊……基本大户都把着了,盛世时都不好插手,这个世道,万一弄不好是要杀头的呀,衙门管的贼紧。囤货居奇,是死罪,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李延亭便笑笑不说话了。
王屠户多精明啊,虽怕的很,然而回味回味,便觉得不对劲,道:“亲家兄弟莫非是有路子?!”
李延亭道:“不囤货就行了,我们不哄抬粮价,我们正常售米……”
王屠户的眼神一下子就深了,道:“你,你,你……莫非是……”
李延亭知道他虽是市井中人,却是极识人的,而且这么久的日子了,李延亭在做什么,王屠户便是不敢想,现在却也是有点敢想了。
“要,要占城为,为……一方豪杰?!”王屠户结结巴巴的道。
李延亭不否认,只道:“卖个米而已,有米就有人,”而他需要人。
他需要娘空间里的粮实拿出来,去给流民生路,不然,流民还是控制不住。有了米,就是控制了他们的命脉,才能控制住傀儡。而售米其实只是一个幌子。
王屠户的作用是售米,与这些事无干,但他的存在,能解释李家的米的来处的原因。
运作的好,至少瞒个几年,问题不大。
王屠户拧着眉头,抖着腿,心里急的呀,又怕风险,可是也心动的很,禁不住的道:“……万一,万一真的败了,是不是杀头。”
李延亭当然不会哄骗他,点了点头。
王屠户看他如此诚实,反倒一狠劲,道:“好!我做这个事。与其你败了,倒叫王家受连累,还不如把这个事也揽了,做起来。至少我的嘴严又紧。反正做也是有风险,不做也有风险。”
他是想明白了,李延亭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既然不做还是担风险,这个事,他来做。
“延亭,你有几分把握?!”王屠户道。
“这种事,不敢胡说,”李延亭道。
“罢。当年汉高祖起于亭长,我赌,若是成了,王侯富贵,若是败了,也,也就认了!总比这样饿死好,乱死好。这个城,在你手上,比在那些人手上强!”王屠户道。
当屠户的,到底是有几分狠劲和决心的。
“这个事,延寿这个性子不能参与,”王屠户道:“还得咱们来。”
“我从旁协助。”李延亭道:“用人不避亲,亲家我信得过,旁人,我还信不过呢。”
又说了通判的事,王屠户便明白了,有些路走了,便容不得退,只能进。否则,早晚要被人给吃了,还推出来背锅。还是逃不掉。
王屠户是个嘴特别严的人,高氏的事知道了,也是半丝不露。再加上这个事的确是机密极了的,因此,便不叫四个儿子参与了,自己来做这个事。
他怕就怕在四个儿子不够沉稳,哪担过这样的事情,因此,干脆现在不叫他们参与。
儿子是帮手,但是眼下这现状,李延亭还未真正的立住,他不能扯儿子出来,万一坏了事,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王屠户与四个儿子说了,李家参股,他也参几股,再加上还有别的家参与的米粮店,因此四个儿子倒没疑心,因为米粮这个行业,真不是一般人能开的,他们只以为是什么富户也参了大股,只叫李延亭保护,他们老爹守店呢。自家有两成股,就挺好了。
米粮店也就低调的开起来了,卖的粮米,价不高,也不算太低,但是限量的,每天供应的极少,因此,倒是不显名,只在一些穷街陋巷里有些声名,穷人都低调,因此,目前还没有多么入人的眼。
天渐热了,而雍正的御驾也终于到达沿海了。
弘昼与扶苏骑了三十多里来迎接,高兴的不得了。雍正叫二人上车马,一时看这二人都乐了,笑道:“瞧瞧你这两个哥哥,怎么晒的与黑炭似的。你五哥哥不说了,只是扶苏这样貌,晒成这样,实在可惜!”
翠儿既觉好笑,又心疼,道:“两位兄长怎么也不注意防个晒。”
“不料沿海的阳光太毒,一不小心就已经晒成这样了,”扶苏颇为无奈,也乐了。
“大老爷们防什么晒?!”弘昼笑道:“白的跟擦了粉似的,还显娘们唧唧的呢!”
“歪理!”雍正气的心疼,又好笑,道:“看你晒的,晚上出去别吓着人!”
马车里传来欢声笑语,透着相聚的快乐。
一时说了近事,然后又相聚着要去找海螺,捞海带,晚上准备与老人家相聚,聚餐呢。
说的兴奋了,也就忘了疲累。
到达大帐篷,雍正与翠儿也不嫌累,牵了狗,一行人一道去海边吹风了。翠儿戴了帷帽防晒,雍正这一次也戴了帽子,就怕变成白发黑面的老妖怪呢。看的苏培盛乐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