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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垂着厚厚的车帘,但在这样子的天气里,还是显得很冷。
荷衣找了一个波斯小伙子替他们赶车,这样她可以陪着慕容无风呆在马车里。
这一路行程不短,地形崎岖,马车颠簸得很厉害。
她总算是从波斯人那里买来了一个很大绣得很精致的软垫垫在皮褥之上,扶着慕容无风坐了上去。他的身旁有一个小小的取暖用的火盆。
有了这个火盆,整个车子总算不是太冷。却也绝对谈不上暖和。
两人只好将身子裹在毛毯里,紧紧地靠在一起。
马车随着车队在黑夜中缓缓地前行。
荷衣递给慕容无风一杯热茶,道:“喝口水?”
她感到马车颠簸得很厉害,慕容无风根本无法坐稳,他的一只手始终紧紧地扶着身边的一道矮几。
免得失手又烫伤了她,他摇了摇头。
四周一片安静,只听得见缓缓行进的马蹄声。
“无风,我困了。”荷衣恍恍惚惚地躺了下来,睡在他身边。
“那就睡罢。”他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地道:“响马来了,我就叫醒你。”
她很快就睡着了。
车厢里铺着好几层舒适的羊毛地毯,却并不很宽敞。车窗蒙着厚厚的毛毡,看不见半点外面的情形。
他从没有去过北方,却在心里对遥远的北方充满着想象。
那一夜,他总算看到了天山顶上的月亮。
那是真正的“冷月”宁静,安祥,象一只怨妇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眼下和世界。
从天山上下来的时候,他内伤发作,一直都在昏睡之中。等他一睁开眼,便已到了山下。
所以他感到有一点遗憾。他来到了天山,却连天山真正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正是他不愿意出行的原因。
大多数时候,他在车上因颠簸而吐得死去活来,等好不易到了某个地方,他又开始生病,终日躺在床上。等他终于缓过劲来时,又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于是他又将上数倒霉的经验重复一遍,直到他终于回到了谷里。
他的“正常”生活只能是在自己家里才能得以实现。
突然间,他皱了皱眉,伤口的巨痛忽然又开始发作了。
他的全身立即开始抽搐。
他咬了咬牙,使劲地捏了捏已因痉挛而僵硬的伤腿,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地滴了下来。
那疼痛深入骨髓,两道七寸长伤疤一直紧绷着,好象随时都要炸裂一般。
那疼痛就像是那只早已完全不存在的右腿刚刚断离他的身体。
直到现在,他还不敢仔细看自己受伤的下半身。
他是一个大夫,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伤口和死人。
无论是怎样可怕的伤口和尸体他都仔细地研究过,解剖过,甚至画图留底。
但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时,却觉得头皮发麻。
他紧紧双眼,仿佛又看见了刀光看见唐十将一种带着麝香气味的敷料贴在他的伤口上。
那是唐门独制的“凤仙花膏”可以立即止血封住血管,却又含着一种慢毒。三个时辰的充分吸收之后,慢毒进入体内,逢阴寒之时必要发作,痛如附骨之疽。
这原本是薛家的成名配方,是最好最珍贵的金创药。使用时却一定要配上一种叫做“晚香”的花粉来消去花膏里的毒素。但唐十故意没有用上它。
三个时辰之内还有七八种补救的法子,三个时辰之后慢毒入体,治愈则毫无希望。
虽然每一种毒药几乎都有解法,但时间是最重要的因素。时机一错,毒性发作,便回天无力。
他悄悄地爬到车厢的另一个角落,远离熟睡着的荷衣。然后身子倒了下来,可怕地抽搐着。一边抽搐一边呕吐。五脏六肺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转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可怕,希望这个时候谁也不要看见他。
正在他痛苦万状的时候,马车忽然飞驰了片刻,忽然又变缓,然后四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吆喝声,驼铃声音,女人惊惶的叫声。
“无风,是响马来了么?”他听见她呼道。
然后车厢外一个波斯人大吼一声:“响马来啦!女人、小孩全进马车,男人统统出来!”
他的身体却倦缩在一角,不停地抽搐着,荷衣将他抱回软垫,死死地按住他,将药丸塞入他的嘴里。幸亏她的手指闪得快,已在半昏厥状态下的慕容无风几乎一口要将她的手指咬下来。
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发作,在天山上他就发作过好几次。就是今天,这也已是第二次。她隐隐约约地觉得他的伤口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不敢多问。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一直咬着牙,绝不发出半点呻吟。但他的样子却实在让人看了心酸。她只好替他换了一件上衣,将沾着呕吐余沥的衫子扔到一边。用两层毯子将他的全身裹紧。
“你为什么还不出去帮忙?”喘息了片刻,疼痛渐缓,他终于道。
“你病了”她叹道:“我不能离开你。”
“我没事了。”他咳嗽着道:“我是个男人,却没法没法出去,希望你能替我出去。”
那句“男人统统出来”的话,着实让他听了刺心。
荷衣点点头,将火盆移到他的身旁,道:“你自己小心,我去了。”
虽已疲惫不堪,巨痛不止,他无法入睡,只好瞪大眼睛,浑身无力地躺在车上。
荷衣刚走不久,车子忽然一沉,一个男人弯着腰走了进来。
他抬眼一瞧,是顾十三。
“她要我在这里看着你。”顾十三抱着剑坐到他的身边,面无表情地道。
“多谢,不必。”他躺在垫子上,咬着牙,冷冷地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好。”
他一点也不想别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
顾十三不理他,也不答话。
在这种时刻没有哪一个男人愿意坐在车子里照顾病人。顾十三肯过来,一定是荷衣求他帮忙。
接着,慕容无风却无法抑制地咳嗽了起来,一直咳得口焦舌燥,他一只手撑着身子,想挣扎着爬起来喝一口水。顾十三却用剑鞘一按,将他按了回去,道:“她说,这个时候你不能乱动,更不能用力。”说罢,端过水,将他扶起,喂着他喝了两口。复又将他扶着躺了下去。
他显然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喂水的动作又急又猛,几乎将他呛倒。
“阁下怎么好象比我还听我妻子的话呢?”慕容无风一点也不领情地冷笑。
顾十三正要反驳,却看见慕容无风头一倒,昏了过去。
他以为他死了,使劲地捏了捏他的人中,又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老兄,我还没死哪。”慕容无风有气无力地挖苦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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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马在前方一字排开。
波斯人这一趟带着重货,探马来报是十几车珠宝。车队从哈熊客栈刚一出发,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消息。
知道消息的响马一共有三路,分属不同的头领,但趁天明之前偷袭却是他们的一贯作风。
荷衣赶到刀客的马队时,波斯人托木尔正骑着一头和他一样骠悍的黑马,检视着自己的防卫。
托木尔是头人托喀桑的儿子,走这一线生意已有十次之多。关外的各路响马都和他厮熟,远远地都叫他“小托”
“小托,这一回又是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上次的那五箱宝石多谢了!”
这是西路的响马头子“鬼头刀”龙海常用的招呼。“真对不住,小托,您又遇上咱们啦。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抢你们,一百多号人要吃饭哪。我们要得不多,您看着办罢,给一半的货我们就放行。还有,咱们不代表本国文明,回去可不能说咱们不是礼仪之邦哟!”东路的老刀把子外号“斯文”讲话特别斯文,行伍出身,手里提着一柄狼牙棒。
北路的响马头子人称“光鲜”每次打劫,所有的人都是鲜衣怒马,轻袭缓带,打扮得跟过节一样。使用的兵器却是流星锤,飞镖,毒蝎子,各种各样能把人迅速弄死的东西。他们所有的兵刃都淬着不知解药的剧毒。若是不小心伤了自己的人也一样无救。发起话来倒是比较干净利落:“男人通通滚蛋,妇人、珠宝、骆驼和马留下。”
托木尔每次走这一趟,从来只指望能留下一半的货物。剩下的一半原本就没打算留得住。即使如此,他还要为剩下的那一半绞尽脑汁。
不过这一次他花的是大价钱,一流的刀客几乎全被他雇佣了,包括这里最好的剑客,他的老熟人,顾十三。
托木尔身形高大,隆鼻,深目,不到三十,是个英俊的波斯人,汉语讲得很生硬,倒还连惯。
他眼睛是天蓝色的,是让波斯女人一看就着迷的眼睛,他是女人的宠物,从来不缺女人。此时他便用蓝湛湛的眼珠扫视着自己手下的刀客。
然后他就看见里面夹着一个小个子女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著一件窄窄的皮衣,腰上居然别着一把剑。那马头一扬,几乎就将她的全身挡住。
托木尔一踢马腹,飞驰过去,用马鞭指着那个女人道:“你!女人!回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女人扬过头来,看着他的蓝眼睛,有些吃惊,道:“你不是说,所有的男人都出来么?”
“不错,不过你不是男人。”托木尔不耐烦地道。
“我男人不能出来,他叫我代他出来。”女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
“楚荷衣。”
这名字很咬口。
“你的男人为什么不能出来?”
“他他病了!”
“呸,装的!临阵脱逃,胆小鬼,还让自己的女人来顶班!这种男人!不要脸!呸!呸!”托木尔气呼呼地骂道。他知道的汉文能骂人的就只有这么多。
荷衣不吭声。
“你!回去!你的男人不能来,你也不要来!”他道。
“我还替一个人。”
“你替谁?”
“顾十三。”
“什么?!”他这才发现顾十三也不在队伍之中。这还了得!
“顾十三?你替得了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钱雇他?”
“顾十三得照顾我的男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来顶他的位子。”那女人慢吞吞地道。
“你!你们汉人!疯啦!”托木尔气得哇哇大叫:“来人,给我找顾十三!”
已经来不及了,响马的马铃一错,已杀了过来。
“我回来再找他算帐!”托木尔咬牙切齿地道:“你跟着我!别乱跑。”
“嗯。”女人一策马,来到他的身边。
“人家的箭若射过来,你躲在我马后,明白?”他是大男人,大男人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女人。
“明白。”女人的声音很轻。
一路疾驰而上,冲入阵中,等候他们的是西路的龙海。
托木尔弯刀一挥,一路上便砍掉了好几个响马的胳膊。他不得不承认,打仗的时候,若有一个女人跟在他身侧,他的精力就格外旺盛。
可能运气也会格外好。
他带着头已冲进了响马群中,听见龙海跟他招呼了:“小托,咱们又见面了!上回你的那点东西,也太不够意思了罢?怎么,结婚了?恭喜恭喜,打仗连夫人也带上了?”
上回他们没有讨得多少便宜,只抢了几箱他们为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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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诈人耳目而故意装的劣制珠宝。
“哪里哪里!”这一句谦逊的话,却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托木尔回头一瞧,那女人冲着龙海轻轻一笑,忽然一掠三丈,剑光如闪电,匹练般地向龙海刺去。
她根本不要马。在空中飞掠时右足居然在托木尔的头顶上轻轻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