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也看到了子夫妇,嘴角噙着笑,遥遥地向两人一揖。
她一笑比雪中红梅还鲜明夺目,可阮月微此时经顾不上她的容貌了。
正是她恨透的那张脸——那赝品的脸。
她只觉脑海中一片空,难以置信地瞪双眼。
子将她神色看在眼里,心往下一沉。
他握住阮月微的手,感觉到她手心湿冷黏腻,佯装不明所以:“怎么了?”
阮月微嘴唇哆嗦,侧过,在子耳边轻:“殿下觉不觉得,萧家表姊生得有些像一人?”
子:“孤觉着她有几像。”
阮月微摇摇:“殿下可还记得三弟畜养的那宅妇?”
子佯装惊异:“叫么一,似乎是有几相似,可萧泠怎会……”
阮月微亦是心乱麻,当初赵清晖下手害那宅妇她是知情的,若那女子真是萧泠,她是何死里逃生的?她又知不知赵清晖是为了她才下手的?
她不敢往下想,脸纸:“……许是妾认错了。”
她顿了顿:“秋狝时妾曾听过那女子话,她的音很特别,应当能听辨出来。”
子神色凝重:“此事非同可,切要仔细辨认。”
话间步辇到了阁前,两人降辇拾级而上。
到得阁中,只见皇帝和臣僚们经到了,萧泠与公主经回了阁中,此时正坐在皇帝身边谈笑风生。
子夫妇上前向皇帝行礼。
皇帝看了眼萧泠,向儿媳笑:“阿阮,起来萧卿同还是表姊妹,多年未见,们可以好好叙叙旧。”
萧泠一礼:“见过子妃娘娘。”
阮月微虽有预料,音仍旧似耳畔一惊雷。
她心中悚然,勉强稳住心神,还以一礼:“表姊不必多礼,以姊妹相称即可。”
萧泠浅浅一笑:“末将不敢僭越。姨母向可好?未能前去府上拜访,还请子妃见谅。”
阮月微强撑着与她寒暄,魂魄却似离体。
萧泠关切:“表姊脸色不好,可是玉体违和?”
阮月微取出绢帕轻轻掖了掖额上冷汗:“劳表姊垂问,是方才上台阶时得急了。”
叙了会儿温凉,皇帝便让众人入席。
公主特地将自己的坐席让给阮月微:“阿阮坐里吧,们表姊妹多年未见,一定有不完的话。”
公主也曾在秋狝时见过鹿随随,然而她心宽似海,压根没往上面想,让他们表姊妹坐一起全是出于好心。
阮月微的脸色又了几。
待众人坐定,宫人捧了酒器食具肴馔鱼贯而入。
萧泠用左手执起牙箸。
公主好奇:“听萧将军左右手能开弓舞刀,不知能否用右手执箸?”
萧泠状似不经意:“原先可以,不过几年前右臂曾受过伤,不左手灵便。”
公主:“是沙场上受的伤么?”
萧泠;“叫野兽抓的。”
阮月微心又是一突,她记得秋狝时她踩着那宅妇的右臂上马,听见她轻嘶一,右臂一缩,似乎是有伤。
她几乎经能肯定,眼前女罗刹女杀神,便是当年那宅妇。
乐作三阙,皇帝便让在座众人赋诗。
萧泠虽是武将,但萧家世代簪缨,她四岁开蒙,师从名儒,读破万卷,辞采亦十出众。
不过她今日带了程徵来赴宴,有心让他一鸣惊人,为免喧宾夺主,只是写了首平平无奇的应制之作。
皇帝仍旧刮目相看:“萧卿文采斐然,真乃出将入相之才。”
一干词臣也交口称赞:“最难得是字里行间的气概。”
程徵也争气,皇帝扫了一眼他的视作,双眼便是一亮:“是状元之才。”
阮月微一向以诗才自傲,但此时她哪里还有赋诗的兴致,草草写了两首交差,皇帝违心地夸了句“词句清丽”,便揭过不提。
皇帝赏了众人一些绫罗和金玉,便向萧泠:“听闻萧卿国手,朕今日特地召了两翰林棋待诏向萧卿讨教。”
萧泠笑:“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顿了顿,看向程徵:“倒是程郎雅擅此,不让他向两位待诏讨教一二。”
皇帝捋须笑:“萧卿过谦了。常言‘强将手下无弱兵’,位程郎想必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随随向程徵点了点,他上前不卑不亢地一礼:“献丑。”
皇帝指了一位而立之年的棋待诏:“冯卿,陪位程郎君试试。”
便即有内侍撤去歌舞管弦,搬了一张紫檀嵌螺钿的棋枰来,放在织金舞筵中央。
程徵与那棋待诏相对而坐。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向那棋待诏一揖:“请赐教。”
……
桓煊直睡到午时方醒,醒来只觉痛欲裂,隐隐记得昨夜了许多荒唐话,做了一些荒唐事,详细情形却是记不起来了。
他起身洗漱更衣毕,问内侍:“豫章王呢?”
内侍:“回禀殿下,豫章王在西厢安置,会儿约还睡着。”
话音未落,一人衣衫不整地褰帘进来,揉着眼睛,满身酒气,正是桓明珪。
“子衡,借我身衣裳,”桓明珪不见地,“鲜亮些的,不要平日穿的那些老气横秋的,我要入宫见佳人去。”
桓煊额角青筋一跳,正要挖苦他两句,有内侍在帘:“殿下,有中官来传陛下口谕。”
两人异口同:“何事?”
桓煊乜了桓明珪一眼,揉了揉额角:“进来话。”
内侍褰帘进屋,向两人行罢礼:“是陛下在东内御苑里款待萧将军,召了两位翰林棋待诏侍宴,叫萧将军身边那位衣随从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桓煊一听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能进翰林院当棋待诏的,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国手,结果却被萧泠的随从不费吹灰之力地击败,自然有损天家颜面。皇帝是想让他去扳回一城。
可若是去了,无可避免要见到萧泠……
不等那内侍把话完,桓明珪便往堂弟背上一拍:“子衡快去给那子点颜色瞧瞧,我桓氏之雄风就靠振作发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