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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尔王还是有些顾忌, 环视四周,见宫人不时走过,压低声音道:“咱们先回别馆, 回去我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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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煜命人将轩窗都关上,不许透进凉风,又亲自捧了一瓯清水过来,送到音晚唇边。
音晚啜了一口, 就摇头。
萧煜忙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犹豫了犹豫,道:“这殿里的香燃得太浓。”
萧煜忙让人香鼎都浇灭,又自己那熏香喷露的织金外裳脱掉, 只穿着深衣凑到音晚身边, 将她拢进怀里, 让她靠在自己的膝上。
音晚曾经听人说过,女子一旦有了身孕, 就会变得心软。她以为是胡诌,可真临到她自己身上, 她又觉得这话好像还有些道理。
她从很久以前就厌恶萧煜的碰触, 哪怕躺在他怀里, 做着最亲密的事, 都止不住抗拒恶心,这感觉自打兄长平安归来、萧煜为她找到解药后有些淡了, 她没有从前那么抗拒他,但心中也是疏离的。
可今日见他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这么高兴,这么体贴备至,她的心又软了几分。
从几天前她怀疑自己有了身孕起就一直是忐忑难安的,谢家有不轨之心,朝局又此复杂, 她和萧煜之间还是这么个情形,这孩子来得当真不是时候。
她时常在深夜抚摸着还平坦的腹部,心绪紧张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期盼。
正有一个小生命长在她的肚子,由她的血脉浸灌滋养,正慢慢长大,一想到这个,令人的心都变得柔软起来。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她差点都忘了,从前在闺中时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嫁良人,生儿育女,家室和美。
或许她骨子里只是一个小女人,渴望子女绕膝,来温暖她那曾经多舛的命途。
纵然她和这孩子的父亲恩怨颇多,她内心深处是希望他能和她一样,与她共同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不要嫌弃他。
音晚在萧煜怀里合上眼,未多久,又觉得恶心,想把萧煜推开,谁知萧煜将她搂得紧紧的,她挣脱不开,秽物都呕在了他身上。
她抚着胸口,脸色憔悴,气息紊乱,极痛苦地蹙眉。
萧煜看得心疼万分,忙道:“太医,让太医再来。”
太医正煎安胎药,被萧煜一惊一乍地又召到御前,给音晚搭了搭脉,禀道:“无碍,只是一般的孕吐反应。”
萧煜正由望春伺候着换过新衣,皱眉道:“都吐成这个样了,还一般?倒是开点药,止一止吐也好。”
太医无奈道:“陛下,这是止不了的,等孩子满五个月以后自然就好了。再者说了,是药三分毒,除了必需的安胎药,旁的药还是少吃些吧,这也是为了孩子好。”
萧煜瞥了他一眼,拂帐而入。
音晚伏在卧榻边缘对着铜盂吐,明明已经吐到没东西了,还一个劲儿干呕,呕得撕心裂肺,像要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了。
萧煜既心疼又心焦,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直到她消停下来,才小心翼翼她挪回榻上躺好。
萧煜握住她的手,像怕惊动什么,轻声问:“晚晚,想吃什么?我让膳房做了送来。”
音晚却只摇头,虚弱道:“我想回自己的寝殿,这殿里总是有股古怪的味道,我闻着难受。”
萧煜忙让人备辇,亲自送音晚回寝殿。
中宫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出几日便传遍了宫闱内外,音晚的那两位伯伯谢玄和谢江往宫里递了好几回名帖,声称要当面向皇后娘娘贺喜,都被音晚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谢玄今和谢太后来往甚密,甚至还将善阳帝之子雍姜王玄祁接到了身边,反叛之心昭然若揭,音晚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们走得太近,省得将来说不清楚。
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韦浸月找到了,是陈桓她带进宫,送到了萧煜的面前。
据韦浸月所说,她和谢太后之间一直有个秘密,正是因为此,自两人闹翻了谢太后一直在派人追杀她。她拼死逃出,找上陈桓,求她带自己入宫。
而这个秘密是:十一年前,是谢太后指使她前往松柏台劝说昭德太子认罪,理由便是,他的弟弟淮王萧煜为了救他,已经决定要率军杀入松柏台,同皇家禁军对抗。
那个时候萧煜确实要杀入松柏台将昭德太子救出,那是因为他已捉拿了伙同谢家陷害昭德的内侍,想带着他们一同上骊山向父皇解释。
但韦浸月刻意隐去了这一层,只说萧煜冲动,要同昭德太子共生死。
便是这样七分真三分假,再加上当时昭德大部分心腹都派去萧煜身边保护他,左右没有可商量的人。
他仁厚有余智慧不足,觉得难逃死路,想拼尽全力留住弟弟一条命,便依照韦浸月的劝说,写了认罪书。
昭德太子至死都不知道,若那个时候他没有认罪,等着萧煜来救他,他们殊死拼杀冲上骊山,兴许是有一条生路的。
对于这样的指控,谢太后自然不认,同萧煜在宣室殿大吵了一架,第二日以烧香拜佛为由去了清泉寺。
让音晚吃惊的是,萧煜竟就让她这么出宫,还让她带着雍姜王玄祁一起走了,没有派人阻拦。
宫女捧来绿釉六曲花口小碟,里面盛着新摘的梅花,崔氏女抓了一放入石臼里,捣出汁液,又拿细纱滤过,递给音晚闻闻香味。
她见音晚没有皱眉,才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若想清洗士族总得有个合理的名目,不诱得他们先反叛,名正言顺大开杀戒?”
音晚很喜欢梅花清冽纯澈的冷香,让宫女拿下去按照崔氏女给的步骤继续制成胭脂。
谢太后离宫,音晚便向萧煜请旨要留崔氏女在宫中陪她,萧煜今对她言听计从,自然立即允了。
她让人都退下,拉着崔氏女的手进了内室,才道:“我这里的宫女都是陛下的心腹,嘴上也该有个把门的。”
崔氏女捂嘴浅笑,面上却无丝毫惧意,俏皮笑说:“我今抱上了皇后娘娘这座金靠山,陛下定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再者说了,事此,我可不是毁谤圣聪,相反,我是在称赞咱们陛下英明睿智。”
音晚拿她没办法,笑道:“总是理比天高。”
谢家的事闹腾了这么久,按照音晚的猜测和对萧煜的了解,也觉得他应当就是在欲擒故纵。
谢家是萧煜的母族,谢太后是萧煜的生身母亲,若没有立得住敲得响的名目,擅自动他们只怕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非议。
最重要的一点,谢家持朝政多年,党羽遍布明堂,或在明或在暗,且多奸猾之辈,若不来一场彻底的反叛,怎能把这些人全都揪出来。
大概自萧煜坐稳帝位后,他就想来一场彻底的清洗了。
虽然音晚早就从萧煜那里得到保证,不管谢家的事闹得多大,绝不会牵累父亲和兄长。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不安,也许是孕中多思吧。
夜间对着铜镜沉默想心事时,竟没察觉有人从身后慢慢靠近,握住她的肩膀,她带进怀里,炙热气息自耳畔拂来:“晚晚,又在想什么?”
音晚牵了牵唇角:“想父亲,想兄长。”
萧煜箍住她的腰,想起什么,忙手劲放松,虚虚拢着她,道:“外面的事情是不是传进来了?我说过,不管谢家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株连的父亲和兄长,现在怀了孕,不可总是胡思乱想。”
他穿着软缎衣袍,柔滑纤薄,枕在上面很舒服,而且周身清寡,半点多余的香味都没有,连他平素戴的香囊都除去了,腰间只有一块龙纹玉佩,缀着红丝绦,悠然垂下。
音晚深感舒适放松,平静下心神,靠在萧煜身上合眼。
萧煜沉默了许久,道:“我有件事想与商量。”
亥时三刻,窗外夜色沉沉,宫人不知何时都退下了,寝殿内过分安静,唯有更漏里流沙陷落的细微声响。
萧煜护着音晚的腰腹,让她在榻上坐好,往她后面塞了一只缭绫棉花垫子,见她坐稳了,又思忖良久,才放轻缓了声音道:“我只是与商量,若你不同意,可以从长计议。”
他这般,倒让音晚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是坏消息,坐直身子睁大眼睛看他。
萧煜鲜少这般拖泥带水的,今日却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我想立储。”
音晚怀孕之后思绪就有些迟钝,心想这孩子在她肚子里才两个多月,连男女都不知,立储?
但见萧煜谨慎又有些心虚地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立储是要立伯暄。
添子的喜悦过后,萧煜就反应过来了,若音晚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一旦降生就是他的嫡子。
别说谢家,就是朝堂上那些谨奉宗法规矩圣贤礼教的儒臣们也会搬出嫡庶尊卑那一套,要求他立嫡子为储,到时候伯暄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其艰难。
乌梁海的事情虽然让他忌惮那些四哥的旧部,但他疼爱伯暄之心不减,对四哥的情谊思念也不减。
当年他从西苑逃出兴兵讨伐叛将之前曾在四哥陵前立誓,将来若上天眷顾御极天下,一定会让伯暄继承大统,以安泉下英灵。
他又自韦浸月口中知道,当年四哥认罪全是为了保全他,便更加下定决心要谨守诺言。
这些事从萧煜的角度来看是理所应当,可是对音晚来说却有些不公平,他担心音晚会反对,却又必须提前告知,免得将来她从旁人口中知道,夫妻之间又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