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闭嘴,穆罕尔王就闭嘴了,双手合叠于衣前,乖乖退到一边。
萧煜仍旧执拗地要把音晚拉走。两人拉扯着出了门走到廊庑,音晚自知再也挣脱不过,抬手拨下发髻间的金钗,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萧煜蓦地止步,面上难得浮现出脆弱,声音亦夹杂了哀求:“你先跟我走,有什么事我以后可以慢慢解决,我不信你变心了,我也不信你不再爱我了。”
音晚道:“我爱的是含章哥哥。”
“我就是含章哥哥。”
“你不是。”
音晚举着金钗,一字一句道:“我的含章哥哥有有义,温柔体贴,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他值得最好的爱,值得无数回被原谅,但你不是,你不值得。”
萧煜稍有失神,被音晚挣脱开钳制,她转顺着廊庑跑了。
萧煜想追,被穆罕尔王和陆攸同时拦住。
穆罕尔王苦口婆心:“陛下若再耽搁,突厥铁骑封城,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陆攸亦道:“陛下系社稷苍生,不再任性下去了。”
萧煜凝着月下廊道,音晚转过拐角,一抹长影拖曳在后,同她一起消失在庭院深处。
雕栏玉砌,花树蓊郁,兀自空空荡荡,再没了她的影。
陆攸又催,萧煜不得不顾全大局,冷瞥了一眼穆罕尔王:“你等着。”便转顺着廊庑离去。
禁军手矫健,紧随其后,不多时庭院重归于寂,像从未有人过那般。
耶勒推门出。
他就在音晚与萧煜见面那间房的隔壁,一直都在。
穆罕尔王半是玩,半是感慨:“都听见了吧?”
耶勒眉眼冷冽:“他不配。”
穆罕尔王微微一:“他配不配的,该是他的,旁人绝夺不走。”
他拨弄了几下廊庑垂着的犀角风灯,道:“可汗,这么久了,音晚视你为至亲,信你依赖你,但她可曾在你面前提过萧煜?没有吧,连我都以为她可的放下他了,可今夜了这么一出。”
“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字字句句泣血含泪,她得多爱这个男人啊,才说出这样的话。”
“她在你面前素乖巧,你可曾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耶勒缄默不语,夜风灌入袍袖,猎猎作响,愈发衬得心境凄清。
他想起音晚生产后,他快马奔回瑜金城的那一日。
他在床边守着她,看着她额间碎发被汗濡湿,漉漉贴在鬓角,他拧了热水帕子要她擦汗,却被昏睡的她勾住了手。
她陷于沉魇,把父亲、兄长唤了个遍,耶勒只以为她又把自己当成父亲了,刚想把手抽走,忽听她蠕动嘴唇,糯糯吐出两个字。
“含章。”
耶勒像是头部猛遭重击,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只怔怔凝着她。
她额间紧皱,双眸阖着,喃喃呓语:“孩子生出了,你爱他吗?”
一瞬间,耶勒想把她掐死。
甚至粗壮的手指都已经徘徊在了她的脖颈间,玉颈白皙纤细,不堪一折,他有本事让她死得毫无痛苦。
他犹豫了许久,终究是舍不得,把手收了回。
床榻上的音晚好似感受到了危险,直到她苏醒,都没有再说过梦话。
那一天一夜对耶勒说是极难捱的,他被嫉妒和疯狂的占有欲反复折磨,设想过许多极端的处置手段,他想音晚灌药,让她忘却往事甚至痴傻一点也无妨,只要在他怀里乖乖的;他想用铁链把她锁起,对她予取予夺,从她的体到心里覆盖掉萧煜的痕迹;他想……
所有的念头在她醒的一刻烟消云散。
当她睁开眼,孱弱低喃“舅舅,你怎么了?王庭有没有出事?云图有没有为难你?”时,耶勒无比庆幸,他再一次压抑住了心底的魔鬼,没有在冲动之下伤害她。
但今夜,他不想再压抑了。
凭什么那个一直在伤害她的男人可以得到这么多,凭什么他苦心孤诣,机关算尽,到头只让她唤一声“舅舅”。
她喜欢萧煜什么?喜欢萧煜强迫她,折磨她?
好,他也可以,他做得比萧煜更绝。
耶勒一把推开穆罕尔王,往后院去。
穆罕尔王隐约觅到他眼闪烁的癫狂,心不安,忙追上去:“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