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不在亡者如何想,但生人如何想,他是不能不在的。
在这件事上,他需要在的生者无非两个,娜仁留恒。
娜仁摆明立场不支持赐姓,留恒想来也是跟她同个鼻孔出气。
或许还有另个人……康熙时缄默,静静无言。
这件刚刚在康熙心中有了想法的事情,除了娜仁,没有外人知道。
康熙说议,娜仁便未多言,二人都沉默了会,然后默契的说起了别的话题。
封下的爵位以三阿哥分水岭,分明不过相差年,功绩相仿,母妃位份也相仿,但三阿哥封了郡王,四阿哥只封了贝勒。
虽然从等级看不过是差了级而已,但差别不可谓不大。
四阿哥还能保持住沉稳,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落来,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康熙冷眼看着,心中还算满。
但情绪总是需要有个宣泄出来的途径的。
要说宣泄疏导情绪,他的倾诉对象有点尴尬难选了。
要说第人选然是亲生额娘,但德妃他关系素来是彼此敬重有余亲近不足,这种不好宣之于口的事情然是不宜倾诉的;有然是四福晋,可四福晋还小他几岁,虽然沉稳,也会安慰他,但他四福晋的依靠,却不愿在四福晋面前流露出脆弱情态来。
这么多年,两个人在宫中彼此扶持,多少艰难并肩挺过,但他因年长几岁,在四福晋面前直是保护者的姿态,叫他表露出脆弱压抑是不大容易的。
他心里也觉着别扭。
对他来说最好的倾诉且寻求宽慰的人选然是留恒,留恒本也是打算留在京中好生安慰他番的。
但因京郊庄子上仿佛是灌溉水车类的器具出了问题,他便回去主持,只在四阿哥于书信中表达出郁闷之后请娜仁出面劝慰四阿哥。
要论给人灌鸡汤,娜仁是把好手,但这件事她确是不知道怎么劝。
来,给皇子封爵都是康熙做主拟的,在这件事上,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连娜仁也不太能琢磨透。
但仔细想想,宫中有母以子贵,然也有子以母贵。大阿哥已入朝历练多年,封郡王是理所应当,三阿哥是佛拉娜唯的儿子,旧年也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封郡王也不过。
而四阿哥……众皇子中除大阿哥太子之外,功绩都相差不多,三阿哥封王仗其母,四阿哥又要倚仗谁呢?倚仗早已过世又只是养母的贞懿皇贵妃吗?若是皇贵妃在世,四阿哥能封王也说不,如今……罢了吧。
但若把这些事情明明白白说给四阿哥,又什么处呢?其四阿哥心里也有些猜测到了吧。
若是由娜仁明明白白说出来,只会叫他觉着难堪,不如不说,谈些别的。
留恒难得拜托她件事,娜仁还是想尽力做好,左思右想之下,却打算给四阿哥来针不寻常的。
既然四阿哥因兄弟们爵位的不同感到失落,那她告诉四阿哥持平常心对待。或者平常心不过是个掩饰说法,她正要告诉四阿哥的是,将目光放长远,不要太过执着计较于当下得失。
人生这长,时的失利落于人后不算什么,正应该养精蓄锐奋起直追。
只要把己锻炼得足够优秀,将事情做得足够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知道当下,日后怎,谁知道呢?
这些道理四阿哥未必不知道,但己悟到的旁人明明白白告诉他的到底不。
而且,如今宫中会四阿哥说这的事,又能叫他信服的人太少了。
最合适的人选其是皎皎,但皎皎如今不知浪到哪片海域上了,顾不到京师这边的事。
娜仁出面,四阿哥倒是多少也能听进去些。
这些年在宫中,娜仁看不过眼帮过把的人太多了,四阿哥四福晋也都受过她不少照拂,她说话,四阿哥总能听进去些。
也确如此。
眼看着四阿哥的情由故平静到若有所思,娜仁微微,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那便很好。
或许是这几年四福晋看着温婉却韧劲十足的性子得了她的喜欢,娜仁想了想,还是补了句:“福晋是你的妻子,是你要携手度过生的人。妻者齐也,你可以信任她,你们共享喜悦,她然也可以分担你的压力忧虑。而且这些年相处,你们也有长子,她是值得你信任的,不是吗?”
四阿哥不假思索点头,“那是然。”然后又微微顿,迟疑着道:“可有些事情告诉她,岂不是只会叫她平添烦恼吗?而且她也确帮不上什么……”
“这是你想得错了。”娜仁摇摇头,情温和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她远比你想得要坚强、心中有成算。而且你若总是这想,她合适能够成长得能够你比肩而行呢?她是你的妻子,要辈子你共担风雨的人啊。你好好想想吧,这些道理本不该是我说你听,但既然我说了,你听着吧,到底是我逾矩了。”
四阿哥忙道:“慧娘娘拳拳慈爱之心,才会胤禛说这些肺腑之言,胤禛明白。”
娜仁看着他,了,仔细想想,又道:“你可以叫你福晋常去佟妃宫里走走,反正也都这个局势了……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和她多相处相处,会叫你福晋受益良多 ”
娜仁说得很坦率,如今的局势是四阿哥乌雅家和佟佳家都不算很亲近,而佟妃佟佳家基本是相看两相厌的状态,不过勉强被绑在起罢了。
康熙态度明确,佟佳家如当年的钮祜禄家,抬不起另位宫中嫔妃,只能在佟妃的相处中退退。
四阿哥佟妃的关系素来不远不近,对佟妃的印象倒是很不错,又知道娜仁看人准,此时听她这说,便很干脆点点头,应下了。
给人疏导了回情绪,娜仁觉将留恒的托付做到了,便不在这个了。
要说抱未来的大腿,这腿这些年已经抱得差不多了,她身份占优势也是劣势,四阿哥不能永寿宫走动过于密切,但让他心里觉得皇贵妃是个好人,维持两边关系不错是很容易的。
手握皎皎这张王炸,又有这些年的照拂关怀,四阿哥是个记仇的人,同时也记恩。
这事了了,娜仁写了封信送到京郊庄子上给留恒,告诉他托付的事已经办得妥妥的了,留恒收信后略觉好,却叫人送了些山里头茬新出的桑葚来给娜仁,小篮子里放着张飞云笺,上书几个大字,曰“谢礼”,又书“诚问娘娘身体康健”。
娜仁收到那篮子还是红里带白的桑葚,看了两眼,轻哼声,却了:“算那小子有心。”
茉莉看到那桑葚,想了想,道:“这还未熟透的桑葚酸涩,若是空口食您怕是不喜,不如奴才兑上蜜糖熬成酱,回头兑果子露或是做糕饼点心都好。”
娜仁点点头,“你做主吧。”
无论外头怎酝酿起风浪,永寿宫里的日子总是宁静安然的。
当年八月,巡幸塞外。
终于见几位远嫁久别的主,佛拉娜、兆佳氏宜妃、郭络罗贵人显得格外激动兴奋
娜仁倒是着留了下几位主的情状态,倒是都还不错。
皎娴是如既往的端庄温婉,但同时又有了气闲山崩不惊的修行,度其气度情,竟有了几分皎皎如出辙的威严。
但她到底不及皎皎多年历练老成,威势收放如,尚略显稚嫩。
而皎也有了沉静之姿,历练成熟,皎淑更添端静,洗去浮躁。几位主各有成长,叫人好不欣慰。但想到她们是何成长成今日模的,人母的,心中多少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