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玄保细细品着他话中的玄机,不由得痴了。
王雅却也正自出神,他手中把玩着的,正是王恭被迫交还的京口大营兵符,这件东西他出于一些说不明道不白的私心,并不愿意归还给谢玄。
当初和谢琰说好的条件,便是让谢家继续总领江北军事,然而京口大营的军队最为精锐,虽然也曾是由谢玄管辖,却并不在江北,自然不用交还给谢玄。而且,这支军队是目前晋廷最重要的保卫江东的军事力量,这样一支重要的兵力,他自己当然是没有足够的威信能够统领的,他出身寒门,亦是没有身份贵重的姻亲,这兵符又能交给谁呢?
如今身份最为贵重的三大士族,太原王氏已然与自己结为死仇,绝不会同自己善罢甘休,自然是不可能托付的;陈郡谢氏虽是同自己亲善,支持自己的,但已然有了太多的兵力,不宜再掌握晋廷的命脉;剩下来的只有琅琊王氏了,然而左仆射王珣向来看不起自己,又颇为高傲自负,不是合适的领军之才,秘书监王谧之前曾与皇太后颇有纠葛,与王法慧一起摆布过会稽王,很有可能是太原王氏一党,亦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思来想去,仍是定不下来这件事,只能先将写完的诏书连夜发了出去,小心地收好这烫手的兵符,赶在宫门下钥前出宫回府。
因今日廷上之事,得了消息前来送礼奉承之人已然全部被挡在了自家小小的府门之外,王雅见门外挤得满满的的都是人,不由得叹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他这个主人都没法从正门进去,只能吩咐家奴,把自己的马车停在角门,自己则下车步行回家。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便见有人带了帏帽从天而降,优雅地站在他面前,笑道:“太子太傅,要找您实在是不容易啊,恕我只能这样相访了。”
这声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个,因此王雅警觉地握住了怀中防身的匕首,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缓缓抬手,掀起帏帽的一角,促狭地说道:“廷上一别,那么快您就不认识我了,实在是遗憾。”
王雅定睛注视着他的动作,只见帷幕之下,他面如冠玉,眼若桃花,正是风流倜傥的南郡公桓玄。
虽然认出了来人,他心中却没有半点放松,眼见对方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更是戒备,状似随意地说道:“都说南郡公表面淡然,似是心无挂碍之人,实则汲汲钻营,醉心权势,如今看来,还真是说的没错。”
桓玄心中一动,却仍是笑着问道:“是何人这样评价我,实在是天大的误会啊。”他语气轻松,并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乍一听来,还真有几分淡然之意。
王雅却不为所动,只是问道:“南郡公找老臣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