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要是放到现代绝对有做娱记的资质。
“知道了。”我又转向李暮阳,问道,“如何?少爷可有空闲与我同去三嫂那边略坐一坐?”
他不答话,想了想之后吩咐橙子:“你去请三少奶奶过来吧。就说我与四少奶奶出去奔忙了大半天,此时累了,劳烦她走动一趟。”
橙子恭敬答应了,麻利地快步出门。
“啧,这孩子,怎么就不见她这么乖巧有礼地对我呢?”我看着她背影,小声嘟囔。
李暮阳拉了仍在胡思乱想的我进屋,一面笑道:“你当初把她惯成这样,现在倒还有脸来抱怨了?”
“我惯她怎么了?我告诉你啊,要是在我原来所在的地方,这么大的孩子正应该在父母跟前受着娇纵呢。你都这么支使人家了,还不好好安抚下,你得多没良心啊!这要是你自家妹妹,你可还会说这种话?”我最近发现我有个特长,每当李暮阳说一两句话,我总能絮叨出许多来挤兑他。
待我终于唠叨结束,他无奈叹道:“行了,我知道论伶牙俐齿,谁也比不过你。不过,你既知道支使人之后得着力安抚,怎么从不见你对我好些?”
我又做出要咬人的架势:“我哪里对你……”本想说哪里对他不好了。可话到最后,终究还是说不出。仔细想想,我对这人,实在没有什么好处。相反的,他最初受我误解、忍我唾骂,却从未动过不利于我的念头,后来虽说是为了让我帮忙,却也是事事护着我,如今更是一直迁就我。怎么想,都觉得好像我亏欠了他似的。
使劲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出脑海。我不禁苦笑,亏欠别人的感觉真是别扭,说话都没底气。
或许猜出了我的心思,李暮阳淡淡笑道:“不必在意,方才只是玩笑话。”半晌,又低声说:“其实过去种种,你都不必放在心上。”
不必放在心上么……过去种种,不知他指的究竟是什么。
我心情不由一阵黯然,但还是强打精神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可别再埋怨我好坏不分是非不明吃里爬外啊!”
“我哪敢埋怨你。”他依旧是熟悉的淡然笑容。
可自从那日不经意间撞破了他的伪装,真切见到了他一贯掩藏好的忧虑和愁绪之后,我每次看到他的笑,心里都觉得沉重。
好在,还来不及再想下去,敲门声就打断了我的思绪。
橙子引三少奶奶进屋后,去沏了茶,随后便识时务地下去了,只留我们三人在房中谈话。
“今日我与红叶外出许久,我担忧她劳累,这才麻烦三嫂跑这一趟。三嫂急着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情?”李暮阳首先开口。
三少奶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但还是毫不遮掩地答道:“四弟不知可曾听说了,我前些日子为了老太太寿辰的事情,向弟妹借了些银两准备寿礼。本来应该等几个月攒齐了一起还来,但我总觉得欠了人家的东西,这心里难以安生。”
我听到最后一句,心里又是一震。又见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手中小绣袋中取了些碎银,又笑道:“置办寿礼还剩了些,这月已过了大半,我的月钱也还余了许多,于是想着先还些。四弟和弟妹可别笑我小家子气就好。”
三少奶奶祝玉莲是一般的农家女儿,若非赶着三少爷病重要找个新娘子冲喜,怕是她怎么也嫁不到李家来。可这对于一般贫苦人家而言无异于一步登天的嫁入豪门,对祝玉莲而言,却只是凄凉命运的开始罢了。
难为她生得漂亮、人又爽朗大方,却嫁过来仅两个多月就死了丈夫,只落得青年守寡,独守空房的下场,还常因出身受些闲气。
我看着那些碎银,心中有些酸涩。又见李暮阳露出微妙的表情,修长的手指已抚上了其中一角银子。
“这银子……”我赶紧开口,生怕李暮阳说出不识时务的话来,反而让本就处处觉得低了人家一等的三少奶奶再觉得我们也小看了她。
然而,李暮阳低低沉沉的声音却盖过了我的:“既三嫂有这份心,这银子我们就收下了。剩下那些,看什么时间有闲钱再说就好,不必着急。钱借给三嫂,无论多少,我们心里都安稳。”
我松了口气,看向李暮阳。他却只淡淡瞥我一眼,神色中带着些责备。我略诧异,随即明白过来这人是在怨我仍不信他呢。我自觉理亏,于是收了银子,表面上仍与三少奶奶谈笑,暗地里却时不时扯一下李暮阳的衣袖给他递几个谄媚眼神。
大约看出了我们之间气氛有些诡异,三少奶奶又随便闲话了些家常之后,就起身告辞了。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在李家这众多女眷中,最喜欢的就是三少奶奶。此时虽不得不送她离开好处理其他问题,但心里还是盼着日后能有机会与她好好聊聊的。
只可惜,有些时候,“日后”这个借口是最愚蠢、最不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