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听建宁亲自明明白白地说出这番话来,四爷心头却全无英明喜悦之感,只是觉得悲凉。
一个如画江山,必须要由一个女人出面才能得以保存?
难道说,真的需要如此做,才称得上是一个英明神武,无可挑剔的完美帝王?
四爷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以及帝王的行事准则。
建宁说完之后,叹了声,道:“你是偷偷来坤宁宫的罢?”
四爷点点头,道:“嗯……”
建宁说道:“你来见我,就是为了通知我小心防备么?”
四爷依旧说道:“嗯。”
建宁沉默片刻,才只说道:“谢谢你,我知道了。”
她这样淡淡的,四爷却觉得自己的心沉沉地,很是不好受,便只站着不动。
建宁见他不动,便说道:“你说完了,便走吧,留神给别人看到了……告诉皇上,就不太好了呢。”
四爷看她一眼,见她面色极淡,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不知为何,心绪越发不宁,想来想去,上前一步,唤道:“公主……”
建宁说道:“你回去吧。”转过身避开四爷目光。
四爷见她垂着头,眼中似乎有什么坠落,心中一颤,有心上前抱她一抱,却偏又不动,定定地静了片刻,四爷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云南的。”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分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气势。
建宁一怔,眨了眨眼,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到反应过来,转身回来看四爷想问他几句,却见身后空空如也,他竟已经走了。
建宁静静坐了会儿,终于起身,重新唤了宫女进来,叫宫女替自己更衣,穿好了衣裳,便去乾清宫。
此刻些来议事的臣子都已经退了,只康熙一人独坐大殿,门口的太监见建宁来了,便欲行礼,建宁制止了他们,无声无息进门。
康熙全神贯注批阅奏折,也没留心建宁进来,建宁一眼不眨地望着康熙,见他龙椅上坐的端端正正,低头展眉,一丝不苟,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颈间肌肤如雪,那张温润的脸上此刻全是肃穆之色,没有面对她时候笑笑的暖意,却全是一片淡淡的冷厉。
其实,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帝王的真面目……从来就容不下柔情似水,以前她缠的他太紧了,他也对她太过纵容宠溺了,就像是个全心疼妹子的哥哥,几乎让她忘记了他其实更是一个帝王。
建宁想到这里,心头其实已经没了丝毫的怨恨。自穿越到如今,几经生死波折,连她最害怕的蛇她都跟其亲密接触了,还有什么不敢碰,不能面对的呢?
从大殿门口到康熙跟前这段距离其实并不长,可是却足以让建宁心头的怨恨消散无踪,她心绪平静之极,平静的近乎于死亡般的静止。
建宁一直走到康熙跟前,康熙才发现建宁来到,当下将手中的御笔一放,笑道:“建宁你怎么无声无息的就来了,不是让你回去好生休息的么?怎么了?有什么事?”
建宁行了个礼,唤道:“皇……皇帝哥哥。”
康熙见建宁的神色异样,也不上钱,便自己起了身,转出龙案,到了建宁身边,说道:“怎么了?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谁又惹你生气了么?”
建宁摇摇头,说道:“没有人惹建宁生气。”
康熙摸摸她的头,笑吟吟说道:“真的没有?”
建宁点头,道:“真的没有,皇帝哥哥不须担心的。”
康熙也随之点点头,说道:“那朕就放心了,不过,你怎地不在坤宁宫休息,又跑回来了?”
建宁看着他笑吟吟的样子,心中忽地想道:“我先前,以为自己处处都是在做戏,只因他是普天之下,拿捏生杀大权的第一人,只要巴结好了他,他就会护着我不会伤害我,如今……一切照我所料行进,我也完全没有性命之忧,就算是去云南,按照原来剧情,或者都不会死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头这么难受,就因为听说他要拿我去和亲?难道我不知不觉里竟然……”
康熙见建宁痴痴看着自己,也不做声,就道:“建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上笑容收了,就带几分关切之色。
建宁看着他眼底一片忧色,心头一动,想道:“我以为自己是在演戏,却不免也坠到了戏中,原来感情的事,这么奇怪,有时候,就会戏假情真,不知不觉地动了真心……对他如此,对那个……人,也如此。”心底掠过四爷的脸,建宁摇头挥去,却轻声叹了口气,又想道:“只是不知道,他此刻对我的这片关心之意,是不是真的,还是说……也是在演戏呢?”
康熙见建宁还是呆呆的,就握了握她肩膀,忧心忡忡,问道:“建宁,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不舒服?”
建宁回过神来,说道:“皇帝哥哥,我没事的。”
康熙皱眉,道:“你今儿有些不对,我还是叫太医过来看看的好。”
建宁将他的手握住,唤道:“皇帝哥哥,你别叫御医,我只是……只是……”
康熙说道:“只是怎么了?”
建宁望着康熙,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念皇帝哥哥,所以回来再看看你。”
康熙怔了怔,本是想笑,却忽地有些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