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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贾大人的婚礼如期举行,豪华、气派、轰动全城。
头一天,送嫁妆的队伍排了二里地,薛姨妈知道薛蟠指望不上,贾环也答应了给她养老,所以把薛家现有财产一多半都充了女儿的嫁妆。一百八十台,四季衣服首饰,全堂家具及古玩陈设,还有几个掌柜捧着庄园地契和当铺店铺的房契,浩浩荡荡排了二里地。
迎亲那天,贾环换上簇新的新郎袍,这新郎袍跟状元袍基本一个样,区别只在于新郎袍每个男人都有一次机会可穿,而状元袍每三年全国只有一个幸运儿可以穿。
贾环穿上酷似状元袍的新郎装,顾镜四盼,镜中人一身喜庆的大红,更显风流潇洒光采照人,想起前一晚萧景说的话:“当你再次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是你当新郎官的时候,也是我心碎之时,所以我不敢看,怕忍不住流下眼泪,为你的大喜日子招来不吉利。”
彩云见他呆呆地对着镜子,脸上有种温柔的感伤,不明缘故,道:“爷,吉时快到了,收拾好了就出去吧,你已经很帅了不用再照。”
“跟中状元那天一样帅。”莲儿喜滋滋地左看右看,“可惜淳王爷不来参加婚礼看不到,他说过你穿大红很好看。”
贾环吸口气,整好衣冠,跨上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更显得英姿威武。
听到状元郎娶亲,许多市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还有一些女子向他抛洒鲜花,花瓣被风一吹,满天飞舞,真是如神仙下凡一般,又重新过了一把当年高中状元跨马游街的风光,只可惜中状元时那人幸福地在人群中观看,与他分享快乐,而现在这场景那人却不想看,躲在一边黯然神伤。
贾环心里不好受,脸上还带着微笑向周围人招手。
眼看偶像迈入婚礼殿堂,女粉丝们悲痛欲绝,含泪咬小手绢。
薛家,所有院落粉饰一新,道铺红毡。
奠雁催妆诸礼完毕,细乐三奏,新人上轿,各式执事一溜排开,尤其那“状元及第”的官衔牌格外令人艳羡。送嫁人等拥着一座双凤盘珠七香彩舆,十二对丫头提宫灯尾随,两排灯火如盘旋的两条火龙。
新房设在贾府,新人住够一个月再搬回天坛街小家。
荣府正门大开,从大门、仪门、南厅直到正房大院,到梨香院,凡花轿经过的院落室内粉刷室外藻绘,内外一新,都贴着大红喜字,高悬大红灯笼,挂着喜字彩绸,地上一路铺着红毡毯。
吉时到,花轿进门,新人拜天地,拜父母,再夫妻交拜,送入洞房。贺客络绎盈门,平时没机会巴结小贾大人的人终于逮着机会献上费尽心思准备的礼物,门房写礼单都写不及了。更让人震惊的是皇帝也送了礼,应该叫“赐”。玉如意一柄,彩缎,古玩,珠宝共十八抬,众人无不艳羡,王夫人更气得咬牙,连受礼时都摆不出好脸色。
正值初夏时分,天气不冷不热,酒席摆在院中,四班名戏酌量安设,礼毕,新郎官出来敬酒,禄儿在一旁伺候,也不知他使了手法,同一个酒壶倒出来的酒,进了贾环杯子里就成了凉开水。贾环酒到杯干十分豪爽,大家都佩服他的好酒量。
喜宴结束后,贾环走向新房,步子沉重,越走越慢,走到门口停住了,捏了捏胸前的银十字架,想起酒宴上巴加里讲的话。
参加酒宴的还有洋人,巴加里送了一面银十字架,虔诚地划了个十字,说:“愿上帝赐你幸福,上帝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你要象爱自己一样爱你的妻子。”
贾环苦笑:“可是,她并不是我的意愿,我只是到了该娶妻的时候,而且没有别人可选,只能……”
巴加里用怜悯的眼光看他,说:“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那你尽力去爱你的妻子吧,这是你的责任和义务。”
想想比那些盲婚哑嫁的人还要好些,贾环握握拳,长吸一口气,勇敢地迈进房门,尽责任和义务去了。
新房里大红喜字大红灯笼,红帐红褥加上床上坐着的红衣红裙红盖头的新娘,入眼一片红,让人透不来气。
贾环一阵心烦,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
“哎,主子,好主子……”伺候的丫头们跪了一地哀求,“您可别走呀,这日子……”
“我只是想吹吹风。”贾环无奈地又回房来。
然后揭盖头,喝合卺酒。
穿着华丽喜服的宝钗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肌骨莹润,仪态万方,有艳完群芳之姿,只是眉尖微蹙,杏眼含愁。
贾环看着自己的肋骨,哦,不,是老婆,看她这个样子完全明白她的心事,自己也跟着心烦起来,把交杯酒一口喝干,一边伺候的莺儿很是尴尬,赶紧再续上。
贾环觉得还是把话先说开的好,直接了当说:“我知道你也恨我搞垮薛家,可是你即选择了嫁给我,就要跟我一心。”
宝钗带着哀求的口气说:“我不敢恨,薛家到此地步,也是罪有应得,与你无关。只是我母亲只有这一个儿子,只求你救救我哥哥吧,你如今是皇上的宠臣,救我哥哥不难。”
贾环沉默一会儿,沉着脸说:“我以为宝姐姐是明事理的人,可是请你想想,当初薛蟠打死人后扬长而去,人命大事竟不放在心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宝钗含着泪看他。
贾环一字一句给她解释:“那是因为他知道,自会有人替他料理打死人的事,无非就是花两个钱。因为他知道,他打死人命可以不用付任何代价。他以为他爸是李刚,所以他可以这样猖狂放肆不把人命当回事。”
贾环越说越怒,声音越来越大,狠狠拍了桌子。所有人都吓得哆嗦。
宝钗吓白了脸,哭道:“我知道哥哥这样不对,可是我也不能看他死,他自幼被宠坏了,霸道起来就喝令手下打人,可是他并没有要把人打死的意思,也没有下令把人打死,是手下的人手里没轻重,他以为冯渊只是晕了所以……”
“行了,别找理由了,就是因为他没有受过应得的惩罚,所以他现在脾气还没改,一语不合就拿茶碗往人头上砸,他之所以敢这样,还不都是你那个妈,还有那个好舅舅王子腾给他撑腰,如果我救了他,不等于告诉他,他以后杀人都可以没事了吗?”
“他会接受教训的,他不敢了。”
“他根本没有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他怎么会接受教训。”
宝钗哭得越发伤心:“可是若杀了他,他就没有悔过赎罪的机会了。冯家的悲剧无可挽回,难道让薛家也家破人亡,让母亲失去儿子,未出世的孩子失去父亲,让另一个家庭流干眼泪,这才算是天理公平吗?这才算对得起冯渊?”
见贾环有些被说动,宝钗又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求你,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他用一生的时间反省悔罪,胜过杀了他让另一个家庭破碎伤心。”
贾环仍在沉吟,宝钗哭得愈发梨花带雨。
莺儿也哭了起来:“爷怎么这么狠心,新婚夜就把姑娘气成这样。”
贾环愈发心烦,只觉头疼不止,新婚之夜草草而过。
次日,新妇拜祖奉茶,素来不喜施脂粉的宝钗重重地扑了脂粉,也掩不住哭肿了的眼皮,贾母老眼昏花倒没看见,其它人却看见了,只觉得贾环这小子做事还可以,做老公实在太差劲了。
贾环觉得尴尬,在府里呆不下去,提前带着老婆家人搬出贾府,回到自己的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