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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越近,红街一入夜便灯火阑珊,满街儿莺莺燕燕。
天香楼后院暗堂里却好生清净,一道珠帘将大堂隔开里外两间,暖壶里的水烧得滚滚冒烟,虎皮躺椅上祈裕悠哉剔着茶,听外间黄老钱骂骂咧咧在训话。随从原邵两手抱胸,铁青着脸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黄老钱是天香楼的代老板,今岁三十七八,咋巴他的大板牙,啐了护院蔡三虎一口:“呸,一个小脚女人有恁大能耐?才跑出去就追,追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养你们是吃白饭的?不记得那女人长啥样?”
蔡三虎单膝跪在地上,心里头骂光了黄老钱祖宗十八代,也只能迎着那喷人的唾沫:“那丫头长了颗红痣,哥几个就是隔着衣服都能把她认出来!实在是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城外都追出去好几里,一个影子也不见!”
气得黄老钱一杆大金烟嘴敲过来:“个没出息的!眼看宁公公那边给的期限都过了,你莫非想让老子天香楼关门不成?关了门你去哪里讨吃饭、吃烟的钱?”
“哎哟,爷、爷您别打哎…”脑门被烟杆子敲得生疼,蔡三虎瞥了眼珠帘后模糊的人影——罢,魏五兄弟对不住了。
支吾道:“那、那日小的倒是看见魏五来了趟红街,车辕上有那么一点红,像是血蹭的,沈家人不好得罪,当时就没好意思拉开看…”
“啧!你不早说?”黄老钱动作一滞,扬手又要敲。
“咳。”珠帘后传来一声轻微咳嗽。
黄老钱便很不过瘾地踢了蔡三虎一脚:“滚出去,继续给老子去打听!”
勾着脖子走到帘子后,先给原邵讨了个好,再耷拉着笑脸,转而问祈裕:“爷,您看这…是怎么着才好?”
小心谨慎的口气,人前人后长着两副骨头。
祈裕剔净茶末,沿着青花瓷盏轻抿了一口:“去把她们的画像拿来我看看。”
“去,快拿!”黄老钱走到外间,冲老鸨恶狠狠吼了一声。
那尖哑嗓门,吓得老鸨儿命都快没了,赶紧颠着三寸金莲把花名册拿来。
祈裕翻开,只见那画上女子十五六岁,杏眸含春,娇美清丽,不笑自已勾魂……呵呵,倒是和宅子里那个女人有些相像。没来由的心情很有些愉快,便将花名册合起:“可给她吃了药?”
“吃了吃了。”黄老钱将大烟杆夹进胳膊,哈下腰给祈裕捏着大腿,很是得意道:“这批姑娘都是从南边运过来的,还要防着路上被土匪打劫,价钱很是贵得紧。一过来就赶紧给她们连着吃了半月,到时候捺不住,反要自己寻回来求咱们。”
祈裕长眸里一丝精光掠过,那花容就好似春风拂面:“既是如此,你还担心甚么?若是当真被他沈二救去,那便由着她先折腾几日,暂时不急着把她抓回来。”
黄老钱很是焦切,连忙惴惴解释:“她跑了倒是没啥,只是…只是宁公公那边不好交代。听说那妞把人都踢坏了,宁公公气的放话出来,说十天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那丫头抓回来亲自泄愤。眼看这十天已满,爷让小的拿什么去交代哟~”
哭丧着脸。
哦呀,竟连性子都这般相似。靡幻栋装姿屠吹暮闷遄~~
祈裕冷蔑地勾了勾嘴角,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摁:“这不是正好。克巧蚣易约阂刺收庖惶不胨腿盟约翰疗u扇ズ昧恕阒灰懦龇缟悄曰嵯萌绾稳プ觯换嵩倮次涯恪!彼底帕每绘赴底仙づ壅酒鹕砝矗煌竺嫘∶抛吡顺鋈ァ
原邵尾随而出,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爷,听说二少爷白天带少奶奶去游马场了…一起去的还有县府孟大人一家。”
那宅子里近日关于他沈二两口子恩爱缠绵的各种流言蜚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想到鸾枝初见自己时慌乱如初生小鹿一般的眼神,祈裕步子一滞,忽然生出不痛快。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敌得过他手上半刻的功夫……
“哼,你派人替我暗中盯着点,看看他最近到底在捣弄什么名堂!”
“是。”原邵拱手领命,转身去后院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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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饭菜凉了又热,那熟悉的轮椅咕噜轻响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脑海里挥不去都是下午在马车里的一幕?分明都说了不在乎,就是没来由些许烦闷。
鸾枝不想吃饭。
正好从来不曾来往的姨娘姜氏破天荒过来找她,便一同邀去北院老太太的房里打牌。
老太太正犯着哮喘,几个老少姨娘们陪着解闷儿,兴致黯然地玩了一会便躲去屏风后的软榻上吃烟。
都是长辈,鸾枝又不敢多赢,来来去去间很快便没了本儿,只是频频的打哈欠。
姜氏正在上头呢,瞥见鸾枝面露倦色,便朝一旁的柳氏努了努嘴:“瞧~~,又开始了。”妖娇的嗓音,明明很低,却偏偏叫众人都能听见。多少年也改不去那张扬。
作死个女人,老太太还在呢。
如今整个宅子里的夫人姨娘们,怕是都晓得老太太有意要抬举鸾枝,柳氏可不愿搬弄是非,暗自在桌子底下踢了姜氏一脚,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扔出一颗麻雀:“七筒。”
“碰。”鸾枝打了个哈欠,把面前的两个麻雀推了出去。
“嗤嗤……”几个姨娘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地吃吃窃笑起来。
鸾枝低头一看,视线朦胧间这才发现原来是两张九筒,忙抿着嘴角歉然一笑:“呀,是我眼睛花了,让姨娘们看去了笑话。”
兀自面不改色地把麻雀捡回来,两手便暗暗扣紧在桌沿,不想被众人看去自己的发抖。
却哪里能逃得过姜氏的眼睛,偏把鸾枝的手背抓过去抚摩:“快瞧这张小手儿,恁得精巧。想当初你才来的时候,纤弱弱的,哪里有现在这般水润……那泡澡看来是极滋养的,柳姐姐你说是与不是?”一边说,一边斜眼暗示着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