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来这儿打架的。”
剑拔弩张的时刻,只见瑞奇轻轻地举起右手,仿佛司空见惯。
他轻轻地摇了摇手。
鲜血鸣笛的雇佣兵们这才心有不忿,却令行禁止地收回兵刃,退回原位。
看向拉塞尔的眼神却越发不善。
“我懂了。”
“一个风光不再却心存不甘,只能在边境地带做些无关紧要庶务的失势贵族,”瑞奇平淡开口:“想要靠一场难得的功绩,赢回主人的信任。”
拉塞尔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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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塞尔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不太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所以,拉塞尔·维达,你代表的是查曼一世。”
“埃克斯特的弑亲之王。”
瑞奇的语气略见凝重。
而他话语的内容,更是让一众雇佣兵们爆发了一股不小的骚动,纷纷交头接耳,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泰尔斯感觉到,身边的快绳颤了一下。
等等。
泰尔斯下意识地感觉到疑点。
好像哪里有些对不上号?
拉塞尔是查曼王的使者,而他的线人是迪恩。
迪恩发现了泰尔斯的踪迹,所以通知了拉塞尔。
而拉塞尔从迪恩的失约里察觉了不妥,想要挽救局势?
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瑞奇打量着拉塞尔,道:“你的国王,有意拉拢我们?”
拉塞尔抬起头颅,表现出一股淡淡的高傲。
“如果你们能跟我们合作,”拉塞尔轻声道:“一起带着有价值的战利品回到埃克斯特,证明自己是一支能战之师,陛下当然不会吝惜他的报酬和赏赐。”
瑞奇扬了扬眉毛,似乎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跟克雷与蒙面人对望一眼,纷纷笑出了声。
雇佣兵们也发出讥笑。
在笑声中,拉塞尔的脸色越来越紧。
终于,灾祸之剑们笑够了。
“钎子啊,难怪你有底气,背着腾搞这些小动作。”
“你和你的诡影之盾,”瑞奇摇头感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个弑杀亲兄的冷血国王混到一起的?”
什么时候,混到一起的?
泰尔斯突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天,当他和塞尔玛在伦巴的马车上时所看到的,黑沙大公与钎子当面对谈的那一幕。
拉塞尔狠狠蹙眉。
但一旁的钎子却笑逐颜开,丝毫没有被冒犯的觉悟。
“如我所言,我不仅仅能为诸位提供劫狱的手段,”钎子举起双手,转身迎向酒馆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笑容:
“还能为你们带来逃离星辰威胁的办法——也许还会是你们日后托身庇护的选择,从此不再有躲避和遮掩,不再有隐藏和逃命,不再有恐惧和担忧。”
雇佣兵们再次开始私语。
瑞奇喃喃着重复道:“托身,庇护?”
钎子点点头。
一边的拉塞尔肃穆地整了整衣服。
“一旦事成,”拉塞尔正色道:
“我承诺,陛下的麾下肯定会有贵方的一席之地,而有了埃克斯特的庇护和支持,你们就无须畏惧星辰王国的威胁和报复——无论那是多大的麻烦。”
瑞奇沉吟了片刻。
“前提是我们必须归附从属于他,成为查曼·伦巴的看门狗和牧羊犬?”
他直直望向钎子,笑容仍在,眼里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寒意。
“告诉我,钎子,你把自己和诡影之盾,卖了怎样的一个价码?”
这话毫不客气,连厚脸皮如钎子这样的人也不由得为之一僵。
但钎子很快就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搓了搓手。
“这与价码无关,而与市场和需求有关。”
钎子像个最职业的商人那样,堆着笑容娓娓道来:“十八年前,腾声称想要创造一片适合诡影之盾生存的土壤,于是乎他主导了那场震惊世界的刺杀。”
蒙面人不屑地哼声。
泰尔斯握了握拳头。
从他踏上王子之路以来,许许多多的迹象都表明,璨星王室在血色之年的刺杀蹊跷众多,关系深远,更影响了许许多多人的命运。
而那场刺杀的源头……
就在眼前。
“但腾错了。”
钎子斩钉截铁地道。
“最适合我们刺客的时代并不是饿殍遍野的混乱之世,更不是太平无争的贤明盛世,”他提高音量,满面严肃:“而是一个和平与冲突交替,一个机遇与危险并存,雇主与目标同在的适中时代。”
瑞奇蹙起眉头。
“众所周知,我们是刺客,是行险一搏、视死如归的壮士,”钎子沉稳地道:“而你们是雇佣兵,或者是为人挥剑的剑手,或者是贩剑的——不管你们想怎么叫。”
雇佣兵们面面相觑。
“刺杀者与雇佣兵,抛开其他一切,我们都是借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过活,为人卖命的存在,这样才能维持各自的正常运转——可你认为,归根结底,是什么支撑着我们两者的生存?”
“金钱,欲望,憎恨,仇怨,理想,未来,希望,还是爱与正义?”
钎子的话让许多雇佣兵们面色古怪,但更多的人开始默默思索。
但钎子随即大步转身,断然开口:
“都不是!”
“真正支撑我们生存的,”他罕见地冷酷道:“是那些呼唤我们出手的需求。”
只见钎子厉色沉声:
“是权力。”
他伸出右手,在半空中慢慢握紧。
“权力,这才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基础,就像战争之于英雄,白骨之于名将。”
瑞奇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钎子转过一圈,似乎要说服酒馆里的每一个人:
“无权者想要掌权、夺权,有权者想要扩权、集权,所以他们找到了我们,或雇佣或收买,用突破常规的手段来填补权力的真空或消耗过度的权力。”
“而我们?我们就是一群以权力为食的凶兽,在反抗者或统治者的野心与宏图里寻找生机——无论你们还是我们,无论刺客杀手还是雇佣兵,我们生来就活在权力的夹缝之中。”
泰尔斯默默地听着这个诡影刺客的理念。
克雷皱了皱眉,蒙面人则更干脆地呸了一声。
“腾也许是个疯子,他的狂妄和不自量力,最终招来了自己的末日,”钎子不为所动,继续道:“但他用来说服我们的初始意图是没错的:我们,诡影之盾需要一个适合我们生存的时代,就要主动去创造它,而非等待着时代来淘汰我们。”
“而我们真正需要的,是权力对我们的需求——一个强大却仍然需要我们的权力,这才是保证我们生存的东西。”
钎子再度转身,面对着灾祸之剑的三人,眼里散发着不常见的狂热:
“所以我们需要这么一个权力,一个同时拥有国家与军队,土地与人民的统治者,来购买雇佣我们的服务,维系我们的存在。”
“但他不能太强,强得试图掌控我们,企图吞并我们,就像星辰王国掌控秘科,也不能太弱,弱得支撑不住我们,保护不了我们,就像安伦佐公国可怜的雀尾卫队。”
钎子竖起一根手指,扯着嘴角点头:“这,才是刺客和佣兵们常青不朽的秘密。”
刺客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但雇佣兵们却相继狐疑地望着他。
“所以,这就是你为我们找来的权力?弑亲之王?”瑞奇挑了挑眉。
钎子无奈地出了一口气。
“多亏了腾,星辰王国已经是我们注定的敌人,而且星辰正在恢复,正在崛起,这对我们而言真不是什么好消息,这种情况下,我猜,剩下的选择就不多了。”
钎子露出神秘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
“而我不得不说,查曼陛下是位很特殊的国王。”
“况且,查曼一世很符合我们的标准:他本身强大而有力,不久前刚刚完成黑沙领的整肃,一跃成为埃克斯特境内最说一不二的领主;其次,埃克斯特正在内斗,他虽然势头正盛,却也居于忧患,大公摩拳擦掌,外敌虎视眈眈,领内争议难平,而查曼王的雄心却很不巧地包容四海——他会需要我们的。”
钎子说着话,与一边的拉塞尔对视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疑虑解决了吗?”拉塞尔淡淡问道:“顺便一句,以上所有情况的前提,都是我们今天能不负众望地完成任务,夺回目标。”
但瑞奇显然有些别的看法。
“权力,才是我们赖以为生的基础?”
他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有趣的说法。”
“但你少说了一半,钎子。”
钎子扬扬手,表示洗耳恭听。
拉塞尔皱起眉头,似乎为这群人的不合作而不满。
瑞奇身体前倾,食指指向拉塞尔。
“弑亲之王,或者任何强权,在他们步步发展起来的时候,就会慢慢攫夺住我们的咽喉,而等到他彻底强大起来,就不会再给我们留下太多选择,”他的目光慢慢聚焦起来:
“他会把你们变成传扬小道消息的暗室和秘科,把我们变成守门扫地的白刃卫队和王室卫队,如果你不愿意……”
蒙面的男人怒哼了一声,抱起双臂。
“再者,一旦查曼·伦巴强大起来,强大得足以保证一方稳定,一国昌盛,一世平安……”瑞奇冷笑一声:“如你所言,钎子,太平无争的贤明盛世,并不适合刺客。”
钎子笑而不语,拉塞尔则纹丝不动。
“所以,你想要的不是效忠或依附,”瑞奇的话语陡然一转,寒意阵阵:
“而是寄生。”
钎子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想的不是依附或归属,而是像血蛭一样寄生在查曼王的身上,在为他服务的同时,借他的力量壮大自己,借他的身影掩护自己。”
瑞奇直指人心,一针见血地道:
“而等到他强得足以脱出你掌控之际,在这个世界的浑浑噩噩与死气沉沉即将被强权的壮大所打破的时候,就是时候抛弃他了,用他为你打造的利刃和指爪对付他,暗助他的对手,加入他的敌人,找到你的新寄主,始终保证自己处在权力的夹缝里。”
这下,连拉塞尔的表情也变得很难看。
“就这样,寄生,生长,搬家,再寄生,再生长,一遍遍重复你的循环,和权力共生,与冲突并立——有权力的地方,就有诡影的身形。”
蒙面人轻哼一声,以示赞许。
“小心了,维达男爵,”瑞奇冷冰冰地道:
“血蛭们吸了太多的血,也是会反噬的。”
他的语气让钎子和拉塞尔都面色凝重。
瑞奇注视着拉塞尔,后者背着双手,拧紧了眉毛。
几秒种后,瑞奇才再度开口。
“然而……”
“今夜,我们可以合作,无论目标是白骨之牢,还是那个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