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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之前的最后这一天,朱树人的突进速度可以说是很快很突然,这才让多铎几乎生出了猝不及防之感。
事实上,但凡对着地图稍微多看一眼,世人都会惊叹于朱树人的雷厉风行、提速果决。
原本清军哪怕一再被压缩战略腾挪空间,但好歹还控制着丹阳、金坛、武进三个县的地盘呢,多铎也正是因此,一开始误判决战不至于来得那么快。
明军总不能一两天之内连落数县、直接突破缓冲区,杀到多铎面前吧?
但朱树人偏偏做到了“半日光复丹阳”,而后又对武进绕而不攻,一天多就来到了多铎面前。这其中,自然也是有些曲折的。
丹阳县的光复,说到底还是一次攻心的奏效,让当地清军产生了内乱——腊月二十四一早,明军就一改此前的围三缺一,彻底困死丹阳,随后发起总攻前的火力准备。
武力施压的同时,朱树人让曹变蛟拿着刘良左的人头,又到城外晃了一圈,还找了一堆用木质喇叭的骂阵手齐声喊话,把“江北清军援军覆灭”的消息进一步添油加醋宣扬,各种制造守军混乱。
城内满人武将虽没被蛊惑,但那些原明军降卒却出现了动摇。
另外,多铎此前还把大量南京战役时逾墙投敌的南明汉奸文官,留在了丹阳、武进二县,这些人如今也发挥了不小的猪队友作用。
毕竟王铎、钱谦益等人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持随军吃苦,多铎也不觉得这些腐儒有参赞军机的价值,就把他俩一个留在了武进,一个留在了丹阳,算是先养老安置,以后大清得了江南再另行拿来当个招抚人心的幌子。
过去这一个月,钱谦益实在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尤其是他投敌当汉奸后第三天,就听说了国姓爷带着十几万湖广勤王之师抵达南京、击退了豫亲王的围攻南京兵马。
每到夜深人静,钱谦益都忍不住脑补“当初我要是相信史可法说的话,不多心觉得他是想骗大伙儿一起尽忠殉国,再咬咬牙,不就挺过来了么,如今咱也是中兴阁臣之一了”。
这次遇到明军终于围城,还各种攻心宣扬鞑子要完蛋了,钱谦益就动了心思。
利用他在那些汉人投降文武当中还有点面子,上蹿下跳忙活了半天。一伙人抽空在午饭时分,请了一个满人城门守备喝酒,然后偷偷杀了趁乱献门。
明军入城之后,朱树人固然是意气风发,亲自摆拍露脸。
钱谦益也被人提熘着拎到他面前,丢在跟前十几步外,而后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只是连声求饶:
“国姓爷,罪臣猪油蒙了心,错走一步,错走一步啊!看在罪臣幡然悔悟,重新弃暗投明献门的份上,饶罪臣一命吧!”
朱树人还没发话,他旁边的曹变蛟就先气不打一处来,啐了口唾沫:“呸!无耻老儿!”
钱谦益也不敢躲,他也不知道曹变蛟是不是帮朱树人干脏活,把朱树人想出气又不想脏了手的心思发泄出来。
对方都献门了,确实不好杀,朱树人想了想,沉声宣判:“尔等小人,不过势穷来投,本官没总攻前,怎不见你主动献门?最多留你一命,等着流放大员吧!”
朱树人也就随口一说,如今大员当然还在荷兰人手上,两年前荷兰人刚刚从大员北上,把西班牙人占据的鸡笼也攻下了,控制了全岛。
等朱树人将来腾出手料理掉,自然能把大员作为新的罪官流放地。
朱树人说完后,他身边也有个别幕僚觉得是不是稍微重了点。
顾炎武便说:“咱倒不是为钱谦益开脱,只是天下未定,不给降人以利,将来不利于招降。”
朱树人澹然道:“谁说我不给降人以利了?对于武将,我很宽容。只是对这些文学之臣不宽容罢了。
一个王朝到了沉疴已极时,最不缺的就是他们。宋明皆科举两三百年,填词作文之人车载斗量。哪怕犯了一次错就永不叙用,剩下想填补上来的人都用不完。”
稀缺型、专业型人才,才需要给机会改过自新。
那种用一个扔十个都扔不完的,还用给机会?后世公务员考试怎么不用给犯罪纪录的人机会?
不就是因为做官是最容易的事情,排着队能做的多了去了,再掐尖挑挑拣拣不把人当人都不怕选不到人。
……
朱树人破丹阳,一路前行,中间稳扎稳打休息了一夜,次日上午,终于抵达了武进县和江阴县之间的决战战场。
多铎也已经提前整军前移,把部队往西回撤了二十多里路,离开了江阴城外的低洼地带,挪到相对适合野战决战的战场上。
此前阎应元为了守城,大量开挖运河放水阻敌迂回空间,导致江阴城外的地形非常不利于大兵团作战。多铎早已对此苦不堪言,决战时当然不能留在那种地方。
而这最终的战场,便大致在后世的常州市区和江阴县城之间的大片无名荒郊野外。
这片战场,其实也还不是非常适合骑兵大兵团穿插,但已经是附近百里相对最好的了。
战场上依然有水网纵横,北塘河、横塘河两条常州府境内与运河连通的天然小河,把战场分割成了三部分。
战场南端,还有宋剑湖为主的一大片沼泽湿地,让双方在南线都没法实现迂回。
一个湖泊湿地加两条河,这样的地形,双方的骑兵实在是很难大范围迂回冲起来,最多也就是搞点儿正面硬碰的骑兵冲锋,绝不可能玩出弓骑兵放风筝的帕提亚战术。
但受限于双方兵力实在是太多,再小一点的战场根本摆不下,也就只能容忍这种横跨两河的大战场了。
随着天色渐亮、两军对峙,双方的兵力规模,也逐渐透明起来。双方主将都装备了望远镜,登高眺望一下,就能大致估算出对面的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