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色。”阡微笑,将衣衫扶上肩头,“对有些人,确实很色。”忽然打了个寒颤:这一幕好生奇怪,不该是调过来发生才对吗?
“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天亮之前,我一定给你把这衣衫补好。”嬉笑之后,她把那外衣抱在怀里,似当成一项任务要完成。
“吟儿!不必!”他脸色一变,即刻要制止她。他不想他随便说的几句话,竟对吟儿影响得如此彻底,若真这样,根本起了反效果。
“不,必须的。我要你穿着我给你补的衣服,成就我不能陪你成就的事业。”吟儿坚决地、认真地说。林阡神情一凛,恰在这时,那衣服的袖子里,忽然掉落出一样物事,吟儿微微一愣,将它拾起来:“原是只泥捏的小猴子。”
“是那日断崖围剿,牺牲的一个将士的,迄今为止无法证实他的身份来历。他临死时手里还攥着这个猴子。”阡缓过神来,叹了口气。
“明年就是猴年,川黔一带,确实有不少集镇的店铺里卖这些玩物。”吟儿点头,“那个将士,一定是想把这小猴子带回去,送给他的孩子……可惜……”
“吟儿,我负的人太多。”阡轻声道,不无负疚,“他们与我在绝境里共同患难,终于我九死一生他们却全部牺牲,连姓名都无法知晓,亲人也难以照料,唯一那个留下姓名的景岫将军,据说回去就要和他的未婚妻子成亲……”吟儿听的同时,眼圈一红,林阡凝望着她,极尽心痛,他何尝不是也负了她:“吟儿与我在逆境中同甘共苦,对我说同在悬崖上如果我跳下去你也一定会一起,然则,如今我却独自往山顶上去,把吟儿一个人丢在了谷底……”
“吟儿在谷底的时候,会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找到林阡为止。”她泪中带笑,“你便安心上去吧……”
“教我如何安心,吟儿哪里有往上去的动力……”阡对她那天的消极悲观始终耿耿于怀。那天吟儿说,建功立业是她活下去的动力,现在这个动力却没有了,所以活不下去了……
“糊涂鬼。”她一愣,浅笑着抱住他胳膊,“建功立业确实是我活下去的动力,但你林阡一人,就已经是我活下去的理由。”笑着转过头去,轻抚放在身后的那件衣衫:“我原先的理想,是可以像男人家那样地驰骋疆场,若真的再也做不了……女子的心灵手巧,我照样学。”
却没注意到林阡脸上的表情,她刚侧过身去,便被他紧紧抱住:“吟儿,若不实现你的理想,我的理想又怎能算实现……那天你在我怀里闭上眼,我第一次尝试一个人站在短刀谷,我才知道,没有你,我根本没有兴趣站在那里……”吟儿一怔,他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流露,如此深情的倾诉……
又听他轻声要求了四个字“等我回来”,吟儿当即点头,转过脸来,微笑是对他最好的保证。
“等我回来。”林阡真挚许诺,“等我下次回到黔西的时候,定要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吟儿带出寒潭,带去短刀谷里、住进我们的新家。这一生,你我同度,这天下,你我共打。善始克终,永不相负!”
翌日,天很早便大亮,吟儿和林阡二人,一个坚持要把衣服补好,一个声称不枕着对方就睡不着,所以几乎一夜不曾成眠。终于林阡穿上那件缝着吟儿无限期待和深情的衣衫走出寒棺,十九关这里送行的兵马也已恭候多时,一时人声鼎沸。
此番危机过后,不少军队要返回川北,因此驻守寒潭的人马相对减少,恢复成战前的杨致信、向清风和魔军三支。他们要担负全力守护吟儿的职责,所以只能跟随吟儿一起,送林阡到十九关边界。
吟儿瞥见自己身后是林美材、何慧如、青龙,把林阡送到关外海逐浪、杨致诚、田守忠的簇拥,微笑戏言说:“只觉得川北是你的朝野,黔西是你的后宫。”说得众人面面相觑。
“少贫嘴。”林阡微笑轻斥,转头向林美材:“便由戴宗、钱爽、祝孟尝和陈旭,协助诸葛军师恢复魔门。”
“足够了。”林美材信心十足。
“等我下次回到黔西之时,希望能见魔门恢复元气。”林阡倍感欣慰。
“一定。”林美材笑起来。
“只投入这么些?够吗?要不要再多留些人?”吟儿一愣。
“若非泽叶伤势严重,本也想把他留下。”林阡说。吟儿一怔,走神:什么时候把寒泽叶叫这么亲热了,我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呢。
“其实,让孟尝他们留,已经是不顾他们思乡情切。”林阡叹了口气。
“总觉得不够多。”吟儿对魔军显然不及对盟军信任。
“没必要。”林美材从后面搂住吟儿肩,笑着拿她的话堵她的嘴,“给后宫的投入,怎可以比朝野更多。”吟儿当即哑然。
林阡了吟儿一眼,教她女红的有了,跟她斗嘴的也有了,那他便放心多了,当时处在人群中央已经离她很远,却还是停下脚步转身遥望着她。十九关内外,霎时一片寂然,诸将哪个不明白,林阡吟儿分不开。
“回去,好好补一觉。”本以为他们有许多送别的痴缠,却听林阡淡淡命令了只此一句。
她一怔,点头答应,立即止步,他一笑,转身离去,率众出征。
君若飘蓬,我为草芥,善始克终,永不相负。
吟儿淡然目送他远行,无需再诉什么离别之苦,只因她的理想,千山万水,半刻未曾与他分离。
心随羁旅去,梦绕神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