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大材小用,合达应在前线。”有人立刻发话,拒绝完颜瞻被调遣。“惊鲵必须抓”是曹王府的共识,但由于金军危如累卵、眼下好不容易才喘口气,除了继续隔离、排斥、躲避这八人以外,不适合拉网肃清抓内奸——本来前线就已经很捉襟见肘了,现在分出个大将去舍本逐末,不觉得很可笑吗!
“……”小曹王正要训斥移剌蒲阿你又皮痒,心念一动,发话之人竟是战狼??呵呵,这帮老辈小辈,倒真是互相爱护得很啊!可小曹王也不敢对父亲的最亲密战友明着针对,憋住气焰,尽量礼遇:“段大人?怎会小用,情报网是重中之重。”
“用不着,这是我的事。”战狼一反常态,居然倚老卖老。
“哦,我是怕您辛苦,故而才找最好的人去给您分担的……”小曹王的神色渐渐变得不好看。
“说了不必。”面对小曹王难得的恭敬,战狼竟是罕见的不耐烦,“惊鲵经验丰富,近日她断断续续地没动静,俨然是看清楚了我军的意向——这表明她和林阡都有所设防。这时候派一个毫无经验的完颜瞻来,不是打草惊蛇的下下之策?”
“段大人!”薛焕抢在小曹王动怒之前就斗胆把战狼拉到一隅,“这几天练剑太多、上火?!”
战狼这才有些回神:“呃……小王爷,惊鲵的事,该是我等为您分忧。”
薛焕说得不错,战狼之所以动辄暴躁,是因为卿旭瑭战死、最近他练剑太多而走火。
但终极原因,却是……战狼他曾在陇右入过魔!
虽然总被林阡打伤又要拼死保全曹王府而屡屡跌出魔态,也算他个人的因祸得福?可战狼其实一直就站在魔态的门槛上,随时随地失控失道。
故此,从陇右到山东,身为金北第一的薛焕几乎一件事都没干,只是守着对轩辕九烨的承诺、一路以楚狂刀守在战狼血狼影之畔。
只要有薛焕在场,战狼手里就只是那把正常的、宽厚慈祥的仁道之剑“湛卢”。
虽然薛焕始终淡化自己的存在,但久而久之战狼不会不发现和蹊跷:为何薛焕时时刻刻与我一起?只要他在,我的剑术就使不出全力,以至于山东之战毫无建树。
战狼曾怀疑过薛焕的忠诚:薛焕无疑是爱国的,但薛焕承认过与林阡有交情……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薛焕以刀束缚我,只是在针对我本人……那么,为什么?
在听说郭蛤蟆和完颜良佐深陷火海却因迷宫阵而逃生的插曲之后,战狼也逐渐反应了过来:是的,曹王在莒县确实有迷宫阵,但到底为何,最近我有很多细节都记不清楚?
直到此刻,战狼在小曹王面前控制不住情绪,联系到林阡近来也是类似的疯疯癫癫,骤然一惊:原来,陇右的传言是真,我已步林阡后尘、入了魔?
“小段,正邪、黑白、善恶、神魔,都是一线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万物没有例外……降魔者是最靠近魔的,由于有时候手段过激,一不留神,自身也会被反噬为魔。切记,即使运用浑浊的剑招,也该守着心中固有的清澈。”出山前,师父千叮万嘱。
“林阡入了魔却不能被我消灭,作为推他入魔的始作俑者,我,要怎样阻止将要由我而生的惨祸?然而,师父他为何也站在林阡那边,甚至要教林阡剑法来对付我?难道在师门眼中,我已然比林阡还可怕……”大圣山上,他自己一度也心乱如麻。
“父亲的个人命途,很可能是因为不肯改变初衷而走上弯路歧路,降魔者反而心生魔性,做了灭世的魔……”“明明杀自己的同门和女儿是一件丧心病狂的事,段大人却当场就说服了他自己:他是正义的,他没有做错,他是在帮他们从痛苦中解脱……他心安理得地觉得他的所作所为就是在替天行道,执念已悄然而坚固地附着于潜意识……”“疯魔不一定要像渊声、瀚抒、胜南那样歇斯底里,最可怕的疯魔是战狼这样表面正常,却将毒与恶完全消溶在了血中……”段亦心、薛焕、凤箫吟的话各自有如从平行时空传出。
那些零碎而惨烈的片段,争先恐后地向他灵魂涌来……恐怕,我当真已经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