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妮亚神情玩味,她微眯着眼睛,说:“这就是你们找我来的真正目的,对吧?能被劳伦德看好的暴食者,我很好奇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思路,又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很简单,支持魔力觉醒者即可。”
塔妮亚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锐利如刀,漫不经心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塔妮亚把视线转向塞拉与路路,发现两人均没有纠正的想法,冷笑:“你们是想让我与学派为敌?”
路禹的沉默令她得到了答桉,她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劳伦德教皇,如此出色的领袖,他所有的改革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学派,即便在他威望如日中天时,依旧如此。我们都清楚闭塞源自于学派的封锁,但谁又能直面它?”
成百上千年来存在的学派根深蒂固,每次魔力潮都会将他们构建的秩序打碎,但在趋于稳定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强大的惯性始终影响着这个世界。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聪明人已经看穿了闭塞源于人性的自私——费劲千辛万苦获得的宝贵之物,谁又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知识能为拥有者带来长久的利益,在这份回报前,无私者寥寥无几。
“这就是仁善的绿荫公主吗…哦不,是绿荫陛下了。”
“塞拉,不用阴阳怪气,我知道你一直都认为是逢场作戏,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承认。”塔妮亚得意地说,“即便是演戏,我也是演全套的,除我之外,还有人愿意俯下身给予他们一丝丝尊重吗?”
塞拉没有反驳,在一众不当人的贵族堆里,塔妮亚的表现已经是正常人了。
“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做出改变,被劳伦德托付的你们为何不亲自上阵,不也是怕了吗?怕这滚滚大潮顷刻间便可吞噬你这块乐土,怕学派的高塔倾塌而下的砖石将你们掩埋。”
“诚然,过去我做了一些愚蠢的决定,让路路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这是我一生中做出过最失败的决策,我知道这对路路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会埋怨、厌恶、痛恨我都是理所当然,更知道你们出于对路路的关切会理所当然地将我视为恶人与愚昧之人,但是…”
塔妮亚放下茶杯,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我能想到的赎罪方式有很多,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一厢情愿送死。”
路禹手指轻点桌子,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泽尼尔这段时间,似乎接连战胜了你的父亲数次,你向前线运送物资的船什么时候‘失火’,或者,遭遇海难?”
塔妮亚神情一凝,看向路禹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警惕。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在谈的不该是魔力觉醒者吗?并且,我与泽尼尔如今是盟友,你的话我可以理解为挑拨离间吗?”
路禹向塞拉点了点头,一副巨大的地图随即被铺在了桌面上。
召唤物小蝠鲼化身坐标悬停于绿荫领,风暴亲王领,以及狄维克“梭伦正统”领土交界处。
“既然塔妮亚希望我说明白一些,那我就献丑了。”
路禹走到塔妮亚身边,无视了赤红凌厉的目光,与她并排。
“如今绿荫领所占据的土地均为梭伦南方边境诸城,这里的城邦虽然因为浸染之灵逃难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但其中包含的魔法师数量很少,正规军士也严重不足,你之所以心甘情愿为泽尼尔提供军需,便是知晓以自己的力量对抗狄维克十分困难。”
塔妮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路禹的判断。
“领土面积你已经处于劣势,你如今拥有的只是浸染之灵未曾破坏的大片根据地,能够短暂依靠资源这一关键需求拿捏泽尼尔,一旦泽尼尔的风暴领休养生息成功,资源自给完成,绿荫领的作用便会直线下降。”
塔妮亚依旧沉默,但她拳头已经微微攥紧,这没有逃过路禹的眼睛。
“如今梭伦四分,北境的罗耶自称六柱正统,能吸引到的只是浸染之灵中对梭伦完全不抱信任的流民,因此你的真正对手一直都是泽尼尔与狄维克。”路禹说,“相较于你的哥哥,你人脉上毫无优势,迄今为止风暴领所打出的胜仗都有他亲征的身影,低阶魔法师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铺路,他在即战力群体眼中与你在普通人眼中拥有同等的人望。”
“同样是声望,狄维克拥有的是即战力群体的,而你的,只是一群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的。”路禹笑了,“知道泽尼尔为何嘲笑你天真吗,因为你的玩法,他也玩,但却不是一个路线,掌握力量的人就会掌握话语权,掌握力量的人说出的话才有分量,否则就是废话!”
“他知道你要干什么,却毫无保留,甚至可以说屡次提醒你走错了路线,应该换一条路走,你不妨猜猜,他为何这么做?”
塔妮亚呼吸变得急促,拳头已经发红。
赤红上前一步,试图隔开路禹与塔妮亚,不让路禹继续输出。
“让他继续说。”塔妮亚抬起头,眼神里的轻蔑已经消失,“说下去。”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你是他的对手,他是出于同情,或者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才给了你一丝忠告。如果你能聆听到他的心声,没准他想的就是‘我愚蠢而不知悔改的妹妹啊……’”
看到塔妮亚抖动的肩膀,路禹没有停歇,继续补刀。
“在你们各自选择路线后,你的失败已经注定,即便你身边聚拢了再多的人,他们都愿意为你效死力,他们的命运也只是死,因为你的对手掌握着远比你强大更多的力量,哪怕他们前仆后继,能做的不过是溅敌人一身血,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这就是即战力的差距。”
“你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打从战争开始,你所设想的便是,拖延战争时间,利用魔力潮的动荡,以及浸染之灵制造的北方资源空挡,死死地拿捏住泽尼尔,迫使他只能与狄维克维持均势,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尽量发展自己手中的力量。”路禹指了指赤红,“比方说,再多十几,不…多百余个赤红。”
路禹有些口渴,蝠鲼很有眼力见地从塞拉手中接过茶杯,送到他手中。
润了润喉咙后,路禹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掐断物资补给线?泽尼尔连战连捷,不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