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事关重大,我只恐、只恐不能……我一人生死是小,但若贻误阿爷谋思大业,我、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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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慕容儁结结巴巴,几乎不成语调。也无怪他如此惊悸,且不说他四弟慕容恪的悲惨际遇,他父亲遣他前往,分明是要他公然去挖羯国墙角,羯主石虎本就凶名昭著,危亡在即,再做出怎样凶残事迹都不为过,他用屁股也能想到这一行几多凶险,远非他父亲言之笃定的似险实安!
见慕容儁如此反应,慕容皝脸色顿时一沉:“此一行,关乎我部族前程,家国大计。当此世道,哪里又是十足安稳之所在。若不能趁于此乱为我家招引足够自保之势众,你道远居辽边,就能得于安全?你祖、你父,都是人间英壮,负重艰行,若我的儿子竟然胆怯到只愿意安享于成,不愿意搏功于险,我养你何用!”
见父亲动了真怒,慕容儁忙不迭自席中翻身而去,叩拜在地,颤声道:“阿爷遣用,儿子怎敢胆怯抗命、只、只是我……”
“你是英壮当年,生死大事又怎么能够全然看开。或许你觉得为父是贪于势力,不爱惜儿郎性命,但这又何尝不是我对你的期许?我膝下诸子,勇壮者有,但失于粗莽,缜密者有,但失于英断,真正能论大事者,除你之外,又有何人?”
慕容皝也自席中站起身,扶起战战兢兢的儿子,一副语重心长状说道:“你只看到此行的凶险,但还是小觑当中机遇。为了能够收取更多羯国残势,今次我遣用部伍绝不会少,五千精众供你驱用,随行拱从,无论季龙会否加害,又或南国会否攻你,拥从你后撤归国,难道还不有余。这五千众伴你出生入死,情谊深结,事后自然都可引作心腹之用。”
“而且,你所招引那些羯国亡余,他们唯你是从,也将是你之后攻伐建业之得力臂助。若能成于此功,可知我儿英才壮成,之后家业国业种种,若不托你,又托何人?得此英勇继嗣,你父千秋老死,也能笑眠榻上!”
话讲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绝的余地,慕容儁也是心知父亲心意坚决,他若再畏惧不前,不要说再奢望能够继承部族权位,只怕连活命都难。而且他父亲所描绘的前景种种,也的确是让他有些意动,这也抵消了一部分心中的惊恐。
于是他便咬咬牙,再次跪拜于地,沉声道:“儿子岂敢奢望久远日后,但求不辜负阿爷所用重任,能够勇助我父称雄北国,我虽死又有何憾!”
慕容皝这才欣慰的大笑起来,他又将儿子拉起直接拥入怀中,用满是关爱的口吻笑骂道:“死之一事,怎可轻言!我父子将乘风扶摇,相继为人间英主,若是身后无人,我劳碌半生又意义何在!”
父子二人相拥大笑,一时间自是其乐融融。接下来,慕容皝便将兵符交付儿子手中,允他可以亲自于族内挑选前往信都助战羯国的精勇壮士。
慕容儁临退出之前,慕容皝又叮嘱他道:“中国之玺,相传正在季龙殿中。你若有机会能得近窥,一定不要错失这传国重器,若能得于手中,犹胜十万甲兵!”
当然说是这么说,慕容皝也知这机会实在渺茫,只是顺口叮嘱一句。
这一次遣质羯国,对慕容皝而言也是一场豪赌。诚如他所言,慕容儁的确是他膝下诸子中最为出类拔萃者,还有那五千义从部伍,其实慕容皝也根本就没有他们这些人能够大有收获且平安归来的信心,在筹谋此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尽数牺牲的准备。
虽然这五千之众数量也不算少,但未来这场大战,是决定中国归属的特大会战,规模之大,变数之多俱都不可想象,任何意外都会发生。当然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向慕容儁如实讲出。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为博取一个仍存两可的壮大自身的机会,慕容皝觉得这是值得的。他们慕容部眼下虽然已经独大于辽边,但跟真正的中国霸主仍是不可相提并论。
虽然他言中对沈维周多有轻蔑,但却也深知这个南国英秀的手段与眼光之精准狠辣,一旦得于中国,他们这些边胡很难再有如此绝佳壮大自身的机会。
就算是之后需要罢战休整数年,但是广拥中国大半的沈维周积蓄力量的速度,绝不是他们这些边荒之众能够追得上的。如果不能趁着羯国还在前方挡灾的最后一段时间积攒下足够自保的力量,未来的他,只怕也要掰指待死了!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慕容皝连最看重的儿子都作为赌注投入其中,自然也要务求将意外降到最低,心中默默细数还有什么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