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孟奇没有纠结于思考未得收获,而是欣喜于心灵澄清了不少,洒然起身,抖落白雪冰晶,轻笑一声,飞向远方。
黄粱眼珠转动,看了他背影一眼,摇了摇头:
“怪人。”
…………
爆竹之声有闻,雪花掩不住灯火,邺都玉桥街上行人如织,有的赶往酒楼,有的翻看着两旁摊子的织绣年货,河水倒映着店铺的红火,缓缓流淌着繁华,红尘喧嚣入心。
人来人往,热闹纷飞,孟奇扎着木簪,负手缓行,打量着左右。
五年,还是六年前,我便是在这个时节行于这里,寻觅着美食……都有点记不清楚了,明明没有多久,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用刻意,回忆自行涌入孟奇脑海,行人、灯火、水流仿佛昨日重现。
顾妖女当时就是突然出现于桥边,白色大氅,气质空灵,眉目如画,周身洒落红尘灯火,像是正正经经的女孩子……目光扫过玉带桥,孟奇油然想起那一幕,非是想念顾小桑,而是颇多感慨,那时候顾妖女实力顽胜自己,就像猫逗老鼠,这才几年,若都不用压箱底手段,她未必能赢得了自己。
子午是在这里买的……
邪劫是在这里落入顾妖女手中……
每一步前行都是回忆,孟奇像是回到了那时。
左侧有夫妻结伴游街,左侧有母亲牵着孩子,亦有年轻男女约在灯火昏暗之处,有吐出白气,寻觅着美食的饕餮之客。
他们是如此真实,红尘俗世是如此真实,孟奇忽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时心境。
喜好着美食,热情着生活,追逐着风姿,盘算着善功,思考着任务,喜怒哀乐皆有,算不上高雅出尘,却活得像个真实的人,而非坟墓、遗迹、阴冷、诡异、大能与纷至沓来的遭遇奇遇……
孟奇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左看右看,似乎融入其中。
前行几步,他笑容更盛,灯火阑珊之处,故人佩剑提酒而立,王载的国字脸异常醒目。
“真巧。”孟奇笑眯眯道。
王载失笑道:“你两次经过我家门外,又没有掩饰气息,若这样都还不能发现你,我们周郡王氏哪还敢称顶尖世家?”
孟奇含笑看着王载:“你啊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老实,喜欢说实话,这个时候不应该来一句‘真的好巧’吗?”
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最欣喜你说实话这点。”
每次都“解说”得那么好!
王载被孟奇一通调侃逗乐,递过一壶酒,就在街上对饮起来。
“你晋升外景了?”孟奇灌了一口,迈步往前,没有停止享受红尘喧嚣。
王载点头道:“之前一心想着一步登天,迟迟没有尝试突破,后来家父专程写信骂我,言我王家之学尚中庸,过犹不及,这才让我幡然醒悟。”
“我之道非你之路。”孟奇微笑道。
走到街尾,两人默契没有多语,沿着岔路,各自分开。
这时,孟奇前方有青衣潇洒公子提着酒坛行来,边喝边歌: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公子流苏!
孟奇举起酒壶,哈哈一笑,灌了一口,流苏亦然。
两人随即擦身而过。
相逢一笑足矣!
…………
何暮已是四窍,剑法更是出众,往往能胜过境界强于自己之人,在邺都武馆小有名气。
年夜将近,他提着酒,来到过去苏先生住的地方,打算与之前每年一样自斟自饮,回味当初,感慨自己有这番机缘。
推开大门,他目光顿时凝固,俊美洒然的苏先生披着青袍,扎着木簪,与几年前一样坐于点点红梅之下,面朝铜炉小火,手中依旧捧着书册,专注品读,带来难以言喻的安宁静谧。
何暮放缓脚步,减轻呼吸,小心翼翼靠近,恭敬问道:
“还是《天问》?”
孟奇笑了笑:“读得越多,越感自身所知甚少。”
何暮微微点头,没再多言,放下酒坛,坐在老位置,听着苏先生讲解诗书。
红梅铜炉,白雪飘零,声音富有节奏韵律,让人心平气和。
天色濛濛亮,孟奇放下书册,缓缓起身,含笑看着何暮:
“这是某两年前推敲所得,好好修习。”
屈指一点,正中何暮眉心,种种画面闪现。
何暮回味之际,发现苏先生踪影消失,只留下一句笑语:
“莫要坠了我的名头。”
…………
踏着积雪,孟奇负手走上莲台山,黑夜笼罩,山顶寺庙只有点点灯火透出。
夜色冷清,寒风催人清醒,心灵轻松了不少的孟奇怡然自得沿着台阶登山,不慌不忙,不急不赶。
半山亭在望,孟奇回想起昔日点点滴滴,傻傻的小师弟,忧郁的师父……
当!
一声钟响,清越荡开,在夜色里有着奇异魅力,似乎能唤回苦海梦迷之人。
空闻方丈敲钟?
孟奇怔住,只觉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与疲倦被彻底荡除,一颗心重归活泼,像是洗去了尘埃。
红尘繁华,鲜活生命,同伴亲长,互相扶持,种种乐趣,悠然自得,这是曾经的我,亦是现在的我,不管日后如何,目前绝不能任由大能“夺走”,不能让他们乱了我的心境!
此时,他耳畔传来六道轮回之主的声音,让他远离少林,准备任务。
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孟奇就在千里之外了。
他心中忽地涌起昂扬的斗志与战意,长啸出声:
“今日刀剑在手,斩神杀仙灭佛!”
慷慨而歌,似在回答江芷微之前的问题。
声音远远荡开,身影消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