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们忙前忙后固定着那已经没有了匹夫的手臂。
另外一个狱卒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几番,开口问道:“太师,小的们还不知太师要从贼人口中问出点什么呢?”
徐杰闻言愕然:“对哦,是得问点什么,就问问摩诃教坛在何处藏匿?”
“小的明白了。”
另外一个狱卒也上得前来,开口道:“太师,小的有一手段,还从未用过,要不要在此贼身上试一试?”
徐杰不置可否,只是摆摆手,依旧看着公文,公文里正说今年夏雨来势汹汹,江西之地怕是又有决堤。看得徐杰皱眉不止。
长江黄河,养育着这个民族,却又要一次次折磨着这个民族。
人,生而不易!感恩天地万物,却又要对抗天地万物。
治大国,万万之民,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内忧外患。
牢房里架起了锅,煮沸了水,一条一条手臂上的肌肉,还有耳朵眼珠子,在水中不断翻滚。
还有柴狗留着口水等在一旁。
那哀嚎叫骂,慢慢变成了哭泣。
这哭泣之声引起了徐杰的注意,抬头看了看,说道:“倒也不知你们摩诃到底拜什么样式的神佛,若是知晓,帮你寻来,你看着他们,祈祷着,心中也当安宁一点。”
不想摩天青还真答了这一语:“不动明王,圣主神王。”
徐杰点点头:“嗯,不动明王我倒是知晓,可以寻到,圣主神王却不曾听闻,帮不了你。”
说完徐杰转头:“去庙里弄一尊不动明王来。”
狱卒已然出门吩咐。
回头来,方兴却进了门,说道:”太师,天色不早了,这里下官盯着,太师休息一下吧。”
徐杰摆摆手:“今夜不眠了,公文太多,拖延不得,谢相公与刘相公也不知何时能到。”
方兴点点头:“太师,下官差人去打听一下两位相公哪日能入京。”
“嗯,有了消息及时来报。”徐杰是真的需要有人能帮他,帮他处理这些琐事,这些琐事,却也是天下大事。
狗在大快朵颐,人在看着狗大快朵颐,也有人在看着狗用自己身上的肉大快朵颐。
不动明王也来了。
徐杰认真打量着这尊不动明王,问道:“不动明王,好似说的是慈悲心固,不可撼动。佛陀们多是慈悲的,佛祖也能割肉喂鹰,如此可以往极乐成佛,这狗大概是真饿了,所以才能吃得这么相。不知你可看到佛光普照来接引你往生极乐?”
摩天青闻言,当真抬头看了看,又低头闭眼片刻。
徐杰微微笑道:“看来你们摩诃修行的法门不精深啊。”
徐杰就这么自顾自的说,也不管那摩天青答不答话语。口中还道:“渭州有旱,江西有涝,山东有匪,北地有室韦,中原有摩诃,西边还有拓跋。世间着实是苦。唯有这狗啊,吃得摇头摆尾,好不畅快。这狗兴许已登极乐。”
狱卒闻言,却还奉承一语:“太师所言有理,人当真不如狗畅快。”
徐杰忽然问了一语:“你做着狱卒差事,怕不怕将来登不上极乐?”
狱卒腼腆一笑:“太师,小的祖祖辈辈做的都是这贱事,生儿育女的,也养得个长大成人,年节时候,也能有一顿酒肉。年轻时候还多想着出人头地,而今知足了,年前寻了个游方道士算命,他说小的死后也是这份差事,阎王爷那里也缺小鬼狱卒。”
徐杰忽然也笑了出来:“若是到地狱里也能做这份差事,倒是不差。就是不知我死后在地狱里做个什么差事。”
“太师这份尊荣,不说做个生死判官,也能当个阎王爷身边的文书之类。”这狱卒恭维一语。
另外一个狱卒连忙说道:“胡说八道,太师岂能当文书?太师必然也当阎王爷,十殿阎王就成了十一殿阎王。”
徐杰摆摆手笑道:“若是当了阎王啊,你们两个就到我这一殿来办差。”
“荣幸之至,小的们求之不得。”
徐杰点点头,抬头又看了看摩天青,开口说道:“倒是你最好,地狱不收你。便再帮你积攒一些功德,宫了他!”
狱卒阴阴一笑,回头挑选着工具,还道:“这门手艺小的不如宫里的大师傅们精通,太师见谅。”
徐杰也不再理会,继续看着自己的公文。边看边皱眉。
这世间,问题太多,到得徐杰面前的公文,大多不是什么好事,都是地方上解决不了需要求助的事情,亦或者是问如何定夺的事情。
每天看着这些,实在让人心力憔悴。有些官员懒政,大概就是这些事情实在让人心烦,没有一件是容易解决的。
当一个好官,兴许是这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当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官,必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这就是为何要精英治国的原因所在。世界各地,古往今来,想尽办法,穷尽手段,程序制度,就是为了能找出治国的精英。
何其艰难。
愁眉不展的徐杰,终于听到了让自己愁眉稍展的话语:“摩诃教坛在熙河,教中所有人的家眷皆在那里。”
徐杰点点头,起身:“让他活着。”
“遵命!”
天色已明,徐杰终于换了一身血衣,看着床上的何霁月。
一身娇柔的喘息,何霁月慢慢睁开了眼睛。
徐杰激动不已:“霁月,霁月!!!!”
“嗯……我死了吗?”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没死呢,活得好好的,死了岂能看到我?”徐杰有了微笑。
“哦,没死啊!”何霁月微微抬头,左右打量了一下,医馆让她觉得极为陌生,又道:“文远,我想回家,回去看看父亲。”
“好,好,回家,待得伤口愈合了,我便派人送你回家。”徐杰连连说道。
“我自己可以回家。”何霁月答道,目光聚焦在徐杰身上。
“嗯,你回家,回家等着,我先派人去提亲,打完仗回来娶你。”徐杰的手,在何霁月脸上慢慢抚摸着。
何霁月苍白的脸有了一点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