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孝王一直记在心里、记恨在心里。
文字一列列的闪过,全然不同,却均如石墙上那大大的“恨”字。
单飞越看越是皱眉,目光陡然凝在一段文字上。
——吾屡提前诺,刘启杀心已起。吾若不当机立断,只怕会坏于启手。吾当想善身之法,然不得帝位,终难平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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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记录简单,可单飞看到那些简简单单的文字,却着实有种心惊动魄的感觉。
文景之治算是华夏有名的文治,但这文治在数千年的权谋争斗中,实则也不过是血腥外批着的一层文雅的外衣罢了。刘启就是汉景帝,梁孝王那时直呼其名,多是意味着他已不将刘启当做大哥来看。而看起来,刘启也没有将梁孝王再当弟弟看了。
帝王之家,实难有真正的亲情可讲。
唐太宗为了帝位干掉了大哥和弟弟,宋太宗为了夺权不惜处置掉病重的宋太祖,留下烛影斧声的千古疑案……
这已是华夏历来被人称颂的帝王做的事情。
不堪、却是历历在目。
单飞一看梁孝王写的这几句话,就已明白梁孝王和汉景帝那时终撕裂了亲情的面纱,剩下的全是忌惮和怨恨。
他寻思间目光又停,落在两列文字上。
——吾终日盼卜邑音讯,幸得卜邑传信。得见卜邑后,吾方知世上实多不可思议之事,始知世间玄奇。吾得香,有何妙法可取帝位?
单飞看到这里有些发愣。
他记得在邙山那会儿、石来提及梁孝王时曾着重提及三点——汉景帝对梁孝王的承诺、梁孝王得不到帝位转想求长生,之后梁孝王求得见到异形牛、异香……
孙钟给他的记录和石来所说的暗符,也有不同之处,最大的不同就是——梁孝王原来并没有放弃夺得帝位的念头,他看起来想要依靠异香得到帝位?
为何会出现这种偏差?
单飞想到这里继续看下去,略过几段梁孝王嗟叹的文字后,就见羊皮卷上又写道——吾终有妙法巧取帝位,奈何刘启细作遍布梁国,除邑、婉妹外,吾难有可信之人。幸得卜邑献计,得瞒刘启耳目,误认吾在求虚渺长生,减少提防,反助吾完成芒砀墓葬。芒砀将行,吾心犹豫,唯有婉妹坚贞随行,始解吾忧。
旁人看到这里或许不明所以,单飞却是心中微颤,脑海中隐约有个念头跳出。
——为除刘启疑心,婉妹与吾墓室分葬,婉妹更早行数月,吾做暗道有约,虽被不明之人嘲笑,却得以和婉妹墓葬同行。翌日当为吾伪毙命之时,再无退路!
羊皮卷的记录到此截止,单飞见状又皱下眉头,注意到羊皮卷尽头似有撕裂的痕迹。
这是一份不算完整的梁孝王手记,却已揭示了太多的秘密。
“你想必已从中知晓了很多事情?”孙钟缓缓问道。
单飞沉吟片刻,“梁孝王想用无间做个改变,帮他夺得帝位?”
他这个答案实在惊人,孙钟却是根本没什么意外之意,抚掌微笑道:“单飞,你果然很快想到了这点。”
轻叹口气,孙钟望向那缥缈的神庙道:“当年刘启许诺传位于弟梁王,奈何食言而肥。非但如此,刘启日久生恨,对梁孝王已视若眼中之钉。你要知道,很多人均是如此,完成不了自己的承诺,就会迁怒自己承诺之人。”
单飞不语,却知孙钟正说出人性的悲凉。
孔子有言——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但从古自今多是已所不欲、迁怒旁人罢了。
孙钟接着道:“景帝之时,有七国为乱,梁孝王曾助刘启抵御吴楚联军、死守梁都睢阳,间接卫护长安,让叛军不能长驱直入。若非梁孝王,刘启不见得能坐稳帝位,从这点看来,梁孝王不欠刘启什么,反倒是刘启欠了梁孝王一个承诺。正因如此,刘启难以敷衍天下之口,杀心已起,梁孝王能败吴楚联军,终究还是很有头脑,知道自己惹祸上身,非但不能坐稳王爷之位,还极有可能死在刘启之手。奈何当时刘启天下已定,梁孝王独木难撑,他又不是轻易放弃之人,终于决定用无间香做最后一搏,回转到过去,改变他不能登基的憾事。”
略有停顿,孙钟又道:“不过刘启不是傻的,为了监视梁孝王,他在梁国内外都安插了他的细作。梁孝王知道这点,才故意放出求长生一事麻痹刘启,又在墓室的记载做了长生留言,用意自然是让想细作混淆方向,对其不加防备。”
单飞不由叹服,暗想帝王之家的孩子就是不简单。怪不得他当初以为梁孝王在追寻长生香、而石来也是这般结论,实则是梁孝王故布迷局罢了。
不过梁孝王虽骗得了汉景帝,却终究没有骗过曹棺。
曹棺早知道梁孝王用的是无间香——曹棺从棺材中没有见到梁孝王和王后的尸体就已猜到这点,而曹棺亦应明白梁孝王在想着什么。
对于这种尔虞我诈的事情,曹棺比谁都要清楚。
曹棺、梁孝王目的虽是不同,但均想通过无间来改正往昔的一个遗憾!曹棺改正了,那梁孝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