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黑夫回过头,看向身后伏地跪拜的中年人。
“你说蓝田军秩序混乱,人心惶惶,甚至还有不少逃卒?”
却是李斯次子李于,数日前从杜亭南遁,乘着关中的乱象,欲来联络黑夫,却在蓝田县附近遭遇了一群兵卒……
“我当时心中绝望,以为是王离派来巡逻的斥候,岂料彼辈却是一群逃卒,抢了吾等马匹、钱帛后决然而去!”
“于是吾等只能走山道,涉荆棘而行,今日方至……”
李于在咸阳时也与黑夫见过几面,但当年见了李家人就恭谨行礼的小人物,今日却是威风八面,即将把持天下权柄的枭雄了。
黑夫颔首:“看来王离麾下,已是三军狐疑,纵有严刑峻律,也难以约束逃卒了。”
可见咸阳事变,大秦二把手外逃,对士气打击有多大,据说咸阳至今仍不断有人外逃,大厦开始崩塌时,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
这样的军队,怎么打仗?
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可大意。
问了李于路过渭南、蓝田的见闻后,黑夫与他的话题,又回到了咸阳之变上。
但黑夫却对李斯在废丘“聚众万人,高举义旗”并不关心,那老仓鼠明明是政变失败出奔,能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错了。
黑夫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赵高,还真与六国有勾结啊……”
李于道:“赵高近来向胡亥进言献策有些不同寻常,家父怀疑已久,当夜方才诈得真相,赵高恐已与函谷关外六国群盗勾结,欲开关迎贼!”
黑夫回忆道:“我记得退守函谷关的三川守赵贲,乃是昔日北地守,建成侯赵亥族侄,他总不是赵高亲戚罢?”
李于否认:“不是,赵贲乃是通武侯举荐为三川守,与赵高并无关系。”
“那赵高要开的恐怕不是函谷关。”
黑夫了然了:“而是其弟赵成任郡尉的河东……轵关、茅津、风陵渡、蒲坂,只要有船,太多的路可以入关了。”
幸好武关一声巨响,两日告破,峣关都尉也顺势投降,否则黑夫在这一路耽搁太久的话,恐怕还真遂了赵高的愿,让项羽抢先一步入关!
既然知道这一情报,黑夫的心思也活络开了,让人带李于下去歇息,又找来季婴:
“今日开始,白天黑夜各三次,派万人至灞水岸边,大张旗鼓,再朝对面王离军喊这些话。”
“什么话?”
季婴立刻精神起来,他明白自己没有领兵才能,但在搞情报、做宣传,帮君侯打舆论战上,却格外有天分!
黑夫对此还振振有词: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
“死一万人才能赢的堂堂正正之战,远不如死一千人就能赢的诡计阴谋。”
这话是说到季婴心坎里了,一直奉为圭臬。
眼下,黑夫想了想后,负手道:
“就说,将士苦战于外,奸佞卖国于内。”
“赵高已与楚约,逐丞相,灭秦宗室而王关中。”
“赵成开河东之防,水陆接应,六国群盗已入关!”
“项籍已率楚人至鸿门,欲灭秦社稷,屠咸阳,烧宫室,发始皇帝之陵,掠珍宝货财,虏汝等子女,与赵魏群盗共分之!”
季婴越听越佩服,亭长不愧是亭长,这些设想张口就来。
殊不知,以上这些,都是历史上发生过的事,黑夫也就随口一说。
但传到王离军士卒耳中,事关家园亲眷性命,他们恐怕就不能一笑置之了……
季婴一一记下来,回去就教给众士卒。
“还有两句。”
黑夫望向远方敌营,以及上面隐约能见的玄色秦旗,情真意切地说道:
“秦人不打秦人!”
“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
ps:出门徒步去了,提前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