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面带微笑,显然……他对于在西山发生的事,深恶痛疾。
刘文善看了杨艳一眼,却见他身边的翰林们,有人低头不做声,也有人如杨艳这般,满是抵触的情绪。
刘文善刚想开口说话。
这时,却突然有人拍案而起:“胡说!”
站出来的,却是这个满脸麻子的粗犷汉子。
不是刘瑾是谁。
刘瑾一听这同理之心,便突然觉得,有一股暖流,在他身体里回荡。
他……感触太深了。
人世间,太苦了啊,可是又有谁,会去关心这些衣衫褴褛,三餐不继的人呢?
这一切,刘瑾感同身受。因为……他就曾是那个需要被人关心的家伙,他在无数次的苦难之中,都曾有过幻想,有谁给我一口饭吃啊,有谁能给我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好的睡一宿啊。
这等说不出的渴望,使刘瑾产生了说不清的共鸣。
他打小便入宫,外头的世界是什么样,他是不知道的。
从前他的眼里,只有太子,太子的喜怒哀乐,是他世界的全部。
可现在,他终于越发的清晰认识到了外面的世界。
原来自己送入宫之前,过着的是这样的日子,原来在这外头,颠沛流离,是如此的凄惨。
惨绝人寰啊。
那杨艳不屑于顾的口吻,令刘瑾一下子心疼起来,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不屑于顾的,不就是逃难中的自己吗?
刘瑾怒了。
他气的发抖,眼睛赤红,再配上他这一张凹凸不平的脸,显得尤其是狰狞和恐怖。
“胡说八道!”
所有人身躯一震。
此人是谁?
从哪儿混进来的?
弘治皇帝也微楞。
朱厚照有点懵,这声音,有点耳熟啊,可是这张脸,咋不太认识了呢?
刘瑾起身,疾步走上了讲台,怒视着杨艳。
“学习治理国家,这大明,你所说的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
杨艳身躯一颤,竟也有点恼怒。
他随即道:“我自然知道,本官经手这么多奏报,岂会不知国家是什么样子,只是,你是何人,也敢这样和本官说话。”
杨艳是骄傲的,这种内心深处的孤芳自赏,令他对任何事,都心怀抵触。
“呸!”刘瑾一口吐沫,一脸鄙夷,这一张麻子脸,因为愤怒,更加狰狞,额上的青筋暴出来:“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们这些狗官,是怎样欺民的吗?知道为了杜绝流民,是怎么放纵差役的吗?知道大寒天里,没有鞋穿,只好赤着足,走在泥泞里,是什么感受?”
“你……”杨艳沉默了很久:“这些与本官何干?这是奸猾百姓,自己不肯好好务农,这才沦为流民。”
明伦堂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被这个麻子脸的人,震慑住了。
这麻子脸,腾地一下,暴躁了起来,愤怒的无以复加。
他眼里竟是流出了泪来。
忙是取了油腻的袖子擦了泪,袖子里,掉出许多的瓜子,哗啦啦的散了一地,他恍然不觉,抬头,眼里泛着红光:“胡说,胡说八道,百姓奸猾,不及尔等万一,你们勾结地方士绅,夺人田产,放纵差役,肆意摊牌,到头来,却说百姓奸猾,可见你这人,吃了猪油蒙了心,猪狗不如!”
刘瑾咬牙切齿,他怒啊,刘先生的学问,太深入人心了,刘瑾恨不得拜在刘文善的脚下,做他的走狗,可这杨艳,却是无耻到了极致,他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