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开了口:“抄词十文,题诗二十文,全部作业五十文,先给后做,现钱不赊账。”
胤王怀疑自己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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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孩子甲道:“你给我奶奶写个祝寿词呢?”
景云从容淡定道:“祝寿词,一百文。”
孩子乙道:“我想换个位子,我不想坐前面了。”
景云说道:“换位子十文。”
莫护卫险些栽倒!
这真的是自家小主子吗?怎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说好的书呆子呢?说好的小学神呢?这根本就是个掉进钱眼里的小腹黑呀!
这几个孩子都是神童试之后慕名而来的有钱公子,他们曾在镇上的私塾念书,因太调皮被退了学,来这里之后却被景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仅上学乖了,作业也“认真”完成了,爹娘都很高兴,孩子们不用吃竹笋炒肉,也很高兴,景云有钱赚,皆大欢喜。
一场交易以几人纷纷掏出腰包落幕,景云腰包鼓鼓,神清气爽地回了课室,坐下后,景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老槐树望来。
胤王忙隐匿了身形。
景云古怪地皱了皱小眉头,明明感觉有人在看他的……
景云这一望,总算是让胤王看清了他的模样,那的确是一张与自己神似的脸。
……
上车后,刘太监给胤王倒了一杯凉茶,又拿起扇子替他打扇:“怎么样?您看到了吗?长得像吗?”
胤王眸光深邃,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莫护卫开了口:“像,太像了!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小王爷啊!”
刘太监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感到惊诧,看向胤王,问道:“王爷打算怎么办?要把他们母子接回王府吗?”
胤王沉默。
刘太监叹了口气:“王爷,您要慎重啊!”
胤王年纪不小了,几位皇子像他这个年纪早早地就成了亲,他的亲事却一拖再拖,除了他母妃不受宠,他地位也十分尴尬之外,另一个重大缘故,便是五年前他与大乔氏的事得罪了丞相府,惹怒了皇帝。
如今好不容易才与多罗家的大小姐订了亲,眼看婚期在即,若是传出他已在外有了庶出子女的消息,婚事恐要横生变故啊。
“多罗将军府是唯一能与丞相府抗衡的世家,两大巨头您已经得罪了一个,可千万不能失去另外一个,否则您的处境……您这五年来所精心谋划的一切,都要栽在这临门一脚啊!”刘太监语重心长地说。
莫护卫不赞同道:“可那毕竟是王爷的骨肉,身上流淌着我大梁朝的皇室血脉,不能就这么流落民间。”
“王爷……”刘太监神色凝重地看向他。
胤王抬手:“不必说了,本王自有决断。”
莫护卫去外头驾起了车,车轱辘缓缓转动,在土路上轧出了浅浅的凹痕。
乔薇定完家具,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从镇上走回了村里,走到半路与胤王的马车碰了个正着。
为避免暴露身份,胤王坐的是下人的马车,但乔薇认识莫护卫呀!她与莫护卫交过两次手,这厮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
既然这厮在外头赶车,里边坐的想必是他那王爷主子了。
乔薇就纳闷了,这家伙三天两头往村子里跑,到底想干嘛?
“喂。”乔薇叫停了马车。
莫护卫知道她是小主子的娘亲后,待她便没了原先的跋扈。
乔薇古怪地瞟了他一眼,拍拍马车:“我说尊敬的胤王殿下,您到底是为什么非得来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你不会是真对我动了什么心思,想打我主意吧?”
不怪乔薇自恋,而是这家伙第一次进村就跑去她田里,盯着她一顿猛看,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恨不得把她衣裳都看穿似的。
之后又各种偶遇,不让她多想都不行。
胤王冷冷地拉开了帘子,目光沉沉地看向乔薇,乔薇毫不闪躲地迎上他视线:“干嘛?被我说中了?”
胤王声若寒潭道:“别以为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那些龌龊心思,你的招数对本王没用!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不论你耍多少心机,就算是生下了本王的骨肉,本王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乔薇脸上一个大写的懵逼,哪儿来的神经病啊?他哪只眼看出她对他有龌龊心思了?还跟他生孩子呢?他咋不上天啊!
胤王放下帘子,让莫护卫把车驾走了。
一个使计爬了他的床的女人,就算生下他孩子又如何?那不是他想要的孩子,她休想他认回他们!
抵达王府时,宫里来了消息,安妃病了。
胤王连夜入宫,探望安妃。
安妃居住的宫殿十分偏僻,据说是清净、环境宜人,利于养病,宫殿中只她一位主子,两侧的偏殿均未设小主,胤王倒也无需避嫌,与皇帝请安之后直接进了安妃的寝殿。
胤王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他快步行至床前:“母妃!”
安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形同枯槁,听到他声音,缓缓睁开眼来,想开口却先咳嗽了一阵,宫女忙奉上热茶,胤王拿过茶盅,舀了一勺,亲自尝了尝,才喂到安妃嘴边:“先喝口水。”
安妃喝了两口,摆手让撤了。
胤王把茶盅递给宫女,宫女自觉地退了出去。
安妃要起来,胤王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个四喜大迎枕,方便她舒舒服服地靠着:“您的身子还是毫无起色,宫里的太医都是怎么看的?”
安妃轻声道:“不干太医的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每逢换季总要在床上躺个七八天,等躺过了,也就没事了。”
“这也是病,也需要医治,看不好就是他们的问题,一群庸医!”胤王火气有些大。
知子莫若母,安妃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儿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胤王垂眸:“没有,儿臣是担忧母妃的病情。”
这话骗别人也就罢了,安妃是他亲娘,又怎会瞧不出他言不由衷?只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宫里大夫不行,儿臣明日从外头给您请个大夫。”
“别麻烦了,我不碍事的。”外男入宫是大事,太医好歹是职责所在,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监管着,都有些叫皇帝不放心呢,外头的男人,就更不好说了。
“这件事交给我,没多少麻烦。”他几年暗中培植势力,想带个大夫进宫给自己母亲的本事还是有的。
“都说了不用……咳咳咳……”安妃一激动,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宫女推门而入,拉开柜子,找出一瓶药,倒了一颗给安妃服下,安妃略略缓解了些,对儿子说道:“亲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皇家亲事都是由礼部准备,受宠的皇子公主,走起流程来自然又快又妥当,他虽明面上不受宠,但私底下早已将礼部上上下下收拾服帖,他的事,自是无人敢怠慢的。
他说道:“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安妃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丝满意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安妃虚弱,说不了几句话便困意来袭,胤王拿走迎枕,扶着她躺下。
安妃的境况原先没有这么糟糕,年轻时,安妃与皇帝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日子,那会儿安妃居住的宫殿离皇帝很近,每日皇帝下了朝都会去探望安妃母子,安妃温柔、善解人意,胤王知书达理,所有皇子中,属他最聪慧过人,母子俩都深得皇帝的喜爱。
变故就发生在先皇后怀孕那一年,先皇后与安妃走得近,情同姐妹,闲来无事时也会坐在一块儿赏赏花、听听戏,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却突然有一日,先皇后早产,因胎位不正险些一尸两命,后面虽是把命捡回来了,却双双落下病根,先皇后没几年就去了,太子长到如今都依然是个药罐子。
这件事,是人为还是其它已无从查证,只知安妃被人推出去顶了黑锅,说是安妃送给皇后的玫瑰酥里有分量不轻的乌头,这才导致先皇后早产。
安妃的性子,全后宫都知道,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之人,可谁让她总是霸占着皇帝呢?大家嫉妒她都来不及,恨不得把她立刻拉下马,又怎会站出来替她说情?
安妃最终被打入了“冷宫”,在这僻静的瑶光殿,一住就是十几年。
胤王给母妃掖好被子,大热天,他热得冒火,她却手脚冰凉,这里根本不是一个养病的地方,是催人去阎王的地方!
胤王捏紧拳头,双目如炬,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了出来,眼底的红血丝也好似要裂开。
外头,忽然响起了嘈杂的乐声,睡梦中的安妃眉心蹙了蹙,胤王走出寝殿,唤来在安妃跟前服侍的宫女素心:“那边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素心恭敬地答道:“回殿下的话,是皇上在陪小世子游湖,小世子喜爱吹笛,皇上便请了乐师,在船上教授他。”
一边游湖,一边教授器乐,父皇真是好兴致。
“哪位小世子?”胤王问。
素心道:“昭王府的小世子。”
昭王,胤王的二皇兄,生母是个嫔,地位十分低贱,比失宠的安妃还不如。
“那孩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如此招父皇喜欢?”胤王狐疑地问,这段日子忙着与姬冥修斗法,倒是忽略皇宫的动静了,要不是前来探望母妃,他都不知道皇帝身边几时多出了这么一个小红人。
素心答道:“他是皇长孙呀,殿下。”
龙生九子,九子又得子,然而这些孙子辈的娃娃中,几乎全是千金,只昭王府的侧妃得了一个小公子,昭王破格奏请皇帝册封他为世子,这可半点不合规矩,毕竟人家正妃还没生呢,谁料皇帝竟然昏庸地答应了,由此可见,皇帝心中有多宝贝这位长孙。
胤王在心里嗤了一声,按月份算,这位小世子比景云小了整整一个月,皇长孙?可笑!
小世子吹笛子了,吹得乱七八糟,却把皇帝逗得哈哈大笑。
素心又道:“小世子已能熟读千字文与百首唐诗,太傅都夸小世子聪明呢。”
熟读唐诗算个屁?他儿子已经能自己作诗了。
这种草包都能把父皇迷得晕头转向,景云若是来了,父皇的眼里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吧!
是夜,胤王出宫,在胤王府的书房坐了整整一夜,翌日天一亮,他便启程前往了犀牛村。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天空破晓时,村子里的村民们也陆陆续续地起来了,做饭的做饭,洒扫的洒扫,男人填饱肚子,扛上锄头去了地里,女人抱上木盆,去河边洗衣裳,小娃娃在村头疯跑,几个赶集的妇人坐上栓子爹的牛车,缓缓离开了村庄。
太阳慢慢地升起,天色完全亮了,清晨的凉爽被晒得一干二净,炎热的气息从地底一点点渗了出来。
整个村子都开始忙碌,罗家,却格外安静。
小包子被乔薇送去私塾了,眼下坐在堂屋的是乔薇、罗大娘、罗永志、翠云以及翠云怀中的小宝宝。
小宝宝刚吃了米糊糊,打了个饱嗝,随后流着口水看向坐在对面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是一位年轻男子,衣着得体、俊朗潇洒、气质卓越、涵养极好,脸上挂着优雅与温润的微笑:“……谢谢你们收留了他们母子,还照顾他们这么久。”
罗大娘与儿子儿媳面面相觑,嘴巴大得能塞下一枚鸡蛋。
乔薇单手托腮,望着对面的男人,一脸无辜。
男人温声道:“小乔,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薇换了只手托腮,巴巴儿地看着他:“我应该认识你吗?”
罗大娘、罗永志、翠云唰的一下看向了乔薇。
小宝宝见大家都看,也吸着手指,看向了姑姑。
乔薇耸了耸肩,别看我,我啥也不知道。
男人愧疚道:“我知道你怨我,不想与我相认,我其实也是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你就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被人贩子拐去了他处,这几年我不是没有找你,只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要不是昨天……在私塾看见了望舒与景云,我都不敢相信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乔薇眉梢一挑:“你昨天去私塾了?”
“是,我也是听到一些小道消息,所以前来求证一下。”男人的态度十分良好。
乔薇摸了摸下巴:“那你求证的结果,就是你是孩子他爹?”
男人点头:“望舒长得这么像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乔薇挑了挑眉:“所以你想干什么?”
男人真挚地说道:“从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不珍惜你,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接你们母子回府,从今往后,我会让你们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不必吃苦受累。”
胤王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甚至冒着得罪多罗将军府的危险前来认回自己一双孩子的,谁料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抢他台词!
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哪儿来的混账东西,冒领人家老婆孩子这种事做得出来,禽兽不如!
“阿嚏!”
胤王心里刚一骂完,便狠狠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