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睁眼的一霎,小姑娘的小曲儿停了,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脆生生地问:“你醒啦?”
窗子里透进来的光,暖融融地落在小姑娘的身上,让她看上去,像个圣光中的小仙子。
云夫人的心头暖了暖,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你是谁?”
小姑娘半点也不认生,大大方方地说:“我叫望舒。”
云夫人喃喃道:“‘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真是个好名字。”
望舒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对呀对呀,我也觉得是个好名字!”
云夫人被这小姑娘暖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白嫩的小脸蛋,面上浮现起一丝回忆的怅然:“我原本也打算给我的女儿取这个名字的。”
望舒问道:“那你取了吗?”
云夫人哽咽着摇了摇头。
“你取什么了呢?”望舒无辜地问。
云夫人再次摇头。
“望舒。”乔薇端着一碗新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
望舒扭过头,兴冲冲地扑向了自家娘亲:“娘亲!”
乔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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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乔薇一只手将她拎了起来,免得这家伙撞翻药烫伤了自己:“你先去找哥哥。”
望舒乖乖地去了。
“云夫人。”乔薇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她还有个哥哥吗?”云夫人喃喃地问。
乔薇愣了愣,笑道:“是啊,龙凤胎哥哥。”
云夫人怔怔地说道:“儿女双全,真好。”
乔薇知道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只是不知是流产还是……
“六个月了。”云夫人突然说。
乔薇惊讶地看着她。
她苦笑:“如果生下来,也会是和你女儿一样,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乔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顿了顿,问道:“怎么没了的?”
云夫人苦涩地说道:“我相公出了事,我太难过,就动了胎气……”
乔薇替她心酸了一把,将她扶坐起来:“别想这些难过的事了,先把药喝了吧。”
云夫人接过药碗,上下打量了乔薇一番,猜道:“你是……姬夫人?”
乔薇点点头。
云夫人十分配合地喝了药。
乔薇接过被喝得干干净净的药碗,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说道:“厨房备了早膳,感觉还有些力气的话就起来吃点东西。”
云夫人惊讶地看着乔薇,仿佛在等她向自己询问什么,可乔薇什么也没问,给她重新把了脉,留了十颗药丸叮嘱她饭后半盏茶服用,随即转身出了屋子。
云夫人拽着袖口的手指紧了紧,在乔薇跨出房门的一霎,艰涩地开了口:“我相公……一直都很想光明正大地回一趟圣教,他生前,没有完成这个心愿……他其实闹一闹,吵一吵,也是能回去的……可他从来都不愿意这么去逼迫自己父亲……”
乔薇深深地看着她道:“云夫人,不论当年发生什么事,你相公都是无辜的,只要他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圣教就会承认他。”
云夫人想起昨日的惊险,胆寒地吸了口凉气:“你们……你们斗得过圣教吗?”
乔薇道:“我们斗不斗得过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证明你相公是云清教主的骨肉,他的遗体、他的牌位,统统都能回到圣教。”
……
在休养一日后,云夫人的精神状况稳定下来了,她收拾好东西,与姬冥修、云珠一道去了圣教。
她并不关系云清与云珠之间的恩怨,也不关心究竟谁才是圣教真正的主人,她只要她相公能回去,这便够了。
圣教知道姬冥修与云珠会再回来,可没料到回得这么快,这才两日功夫,莫非就有新证据了不成?
比起第一次稀稀拉拉的几个护法与大执事,今日的大殿被圣教的弟子们挤满了,所有护法、大执事、执事、有资格挤进来的大弟子,甚至早已“解甲归田”多年的两位老尊主也让子孙后嗣们用滑竿给抬过来了。
早在鬼帝还是教主时,二人便已是尊主,当年圣教出事时,二人恰巧在外游历,错过了那么重大的变故,事后,二人自觉有愧,辞去了尊主的职务,自此隐姓埋名地生活了起来。
这次,还是曾护法找到二人家中,向二人询问当年的状况,二人才惊觉圣教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二人早不是圣教的弟子了,自然不会干涉圣教的内务,今天之所以前来,无非是想弄清当年的真相罢了。
要说二人会偏袒任何一方,并不存在。
一些元老级的人物认出了二位尊主,纷纷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二人婉拒,示意自己只是以云中城百姓的身份前来旁观。
二人最终坐在了几位护法的下首处。
离开圣教又回来看热闹的可不止这二人,只不过,其余弟子没这等身份,只能站在院中,宽敞的院落眨眼功夫便被挤得水泄不通。
胤王神色威严地走了进来。
这几日,莲护法忙着养伤,月华忙着搜查,教中庶务全都落在他头上,倒是叫他好生刷了一把脸。
他抵达圣殿后,被众人行了礼后,才将姬冥修、云珠以及莲护法请了进来。
莲护法的状态比上次还要糟糕,但她是个坚强而坚韧的女人,纵然自己再难受,也不会在人前表露出太大异样。
她杵着拐杖,神色倨傲地进了大殿。
她阵仗庞大,跟着近百名银湖岛的女弟子。
反观云珠,身边却只有姬冥修。
可饶是如此,她却依旧比云珠要孤单。
姬冥修护着云珠的架势,就像是护着一个孩子。
莲护法的眸光暗了暗。
云珠扭头,看见了她,淡淡地说道:“你来了。”
莲护法杵着拐杖走了几步,先朝胤王行了一礼,又给两位老尊主见了礼,随后才望向云珠,不卑不亢地说:“你们又想做什么?污蔑我一次不够,还要继续污蔑我第二次吗?”
“污蔑?你还有良心吗?”云珠没被她牵着鼻子走,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你与云清珠胎暗结的证据了,我今天来,就是要让你亲口承认你对我和我父亲犯下的罪行。”
莲护法眸光微妙地看着云珠。
云珠自姬冥修的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了,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长命锁道:“这个,是从月华的身上搜下来的东西,是云夙的吧?”
莲护法给一旁的女弟子使了个眼色。
女弟子走上前,自云珠手中拿过长命锁,递给莲护法。
莲护法看了上面的生辰八字,泰然自若地说道:“是有怎样?你们把月华尊主如何了?”
云珠说道:“你先不要岔开话题,我们现在说的是你和云清的事。”
莲护法的手指紧了紧。
云珠又从姬冥修手中接过了第二个盒子,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
莲护法的瞳仁就是一缩!
云珠道:“这个长命锁才是你儿子的,你儿子比云夙要晚出生两日,上面的生辰八字是,辛卯,十月,十九,寅时。”
姬冥修看了莲护法一眼,道:“我事后又去了一趟卖这对长命锁的珠宝行,你猜我发现什么?原来,这套长命锁并不是一开始就订了一对,云清教主原本只做了我手中这一套,也就是给小儿子的这一套,后不知为什么,过了几天又跑来订了另外一套,但是生辰八字却相差了足足两日。”
“十九?夙儿不是十七吗?”
“是啊,我……我明明说的十七,锁匠却听错了,弄成了十九,我正要去找他的!我会赶在夙儿百日宴前回来,把长命锁送给他!”
莲护法脑海里闪过当年的话,身子瞬间怔怔了。
胤王让人拿来两套长命锁,与几位护法以及那两位已经辞去职务的老尊主一块儿细细比对了起来,发现这两套长命锁,无论做工、材质、纹路都一模一样,就连里头的彩虹眼黑曜石,也被切割成了一样的大小与形状。
要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况且云夙的长命锁早在十二岁那年便被莲护法摘下来放在柜子里保存了,就连公孙长璃都没见过这个东西,就算姬冥修想要仿制,也没有办法。
莲护法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冷笑一声,说道:“铺子打开门做生意,它能做一套,也能做两套,有什么奇怪的?你别弄了一个差不多的东西,就说成是云清送给我儿子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云清教主一生只有一子,便是云夙!”
“是吗?那这些东西你又怎么解释?”姬冥修自随身携带的小箱子中取出了厚厚一沓字帖,一部分是他自己写的,另一部分是孩子的描红,从笔迹上能确定出自云清的手,而那孩子的描红更是从稚嫩到成熟。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云清的字画,每一幅字画上也都有那孩子的笔迹。
从纸张的新旧程度上来看,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姬冥修似笑非笑地看着莲护法道:“云清教主每个月都会去探望小儿子,教他读书,教他写字,在他十岁前所用的这种纸是夜罗凤凰镇的凤凰纸,产量稀少,只有夜罗王室有资格买到,但圣教与作坊也有生意上的秘密往来,所以,也买到了这种凤凰纸。早期的凤凰纸带一点淡淡的黄色,因色泽不够纯正,已经在二十五年前停产。”
既然早已停产,那么姬冥修就算想要造假,也找不出造假的材料了。
何况从纸张与墨迹的陈旧程度上来看,的的确确是许多年前的东西。
要说是云夙与云清的笔迹流露了出去也不尽然,因为云夙的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莲护法憎恶地笑道:“那又怎样?你亲眼看见了吗?只是一堆死物,又能证明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与云清生了儿子,你倒是把那个儿子找出来呀!”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莲护法。
莲护法眉心一跳:“你……”
姬冥修淡淡地扯了扯唇角,转头望向大殿外:“云夫人,请。”
她话音一落,云夫人身着素衣,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喧闹的大殿,一下子静了。
莲护法一脸愕然地望着她,不知为何,心口竟然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云夫人的脸上。
这是一个优雅又安静的女人,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让整个大殿都跟着鸦雀无声。
胤王张了张嘴:“你是……”
云夫人欠了欠身:“我姓李,是云钰的妻子,我公公,是圣教前教主,云清。”
胤王惊到了。
云夫人俨然是有备而来,从宽袖中拿出一叠信件:“我这里有我公公写给我相公的书信,也有我相公写给我公公的,还有我相公写给我的,我写给他的。”
与一个人生活那么久,怎么可能因为死去了就无法证明彼此的关系?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联系,就像是人的影子一样,能伴随着走进坟墓。
信上确实是云清与那孩子的笔迹,云清以父自称,字里行间,满是对儿子的牵挂,尤其他病入膏肓后,后悔这辈子亏欠小儿子太多,每一句都让人潸然泪下。
现在,已经没人相信这个小儿子不存在了。
云钰在外游历时,曾与云夫人互通过几封家书。
云夫人与他的关系,也不言而喻了。
莲护法的神色忽然激动了起来:“你说你是云钰的夫人,那云钰的人呢?他自己不来?”
云夫人道:“他来了。”
莲护法一愣。
云夫人走出大殿,须臾,又折了回来,这一次,她手中多了一个牌位。
众人看着牌位上的名字,齐刷刷的傻眼了。
莲护法的脑子嗡的一下空白了,她丢了手中的拐杖,难以置信地朝着云夫人走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云夫人的胳膊:“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死了?他怎么死的?”
云夫人红了眼眶:“他是被圣教害死的。”
莲护法狠狠一怔:“什么?”
云夫人痛心疾首道:“我公公去世前不久,相公收到了公公的来信,心知公公将不久于人世,便壮着胆子来圣教探望了公公一次。”
“相公,你真的要去吗?万一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吧,我有圣教的玉牌,能进去的,我看完父亲就离开,没人会发现的。”
“我和你一起去!”
“你身怀六甲,易容起来不方便,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云夫人的泪珠子吧嗒一声掉了下来:“他人是见到了,可回去的路上……冲撞了你们圣教的弟子……说他撞掉了什么丹……他道歉也没用……被你们……被你们活活地……”
莲护法心口一震:“是……鬼王的毒丹?”
云夫人神色一顿:“没错,就是鬼王的毒丹……”
云夫人抱着牌位,难过地哭了起来:“就是一颗丹药吗?他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一直打他……为什么?”
……
漆黑的夜,侍女坐在舒适的步撵上,慢悠悠地回往银湖岛。
忽然,前方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以及一个弟子的惨叫。
“出了什么事?”侍女淡淡地问。
一名女弟子前去问了,回来便禀报道:“回护法的话,一个新来的弟子不懂规矩,把鬼王的毒丹撞掉了,现在……他们正在教训他。”
侍女淡淡地说道:“毒丹拿来我瞧瞧。”
“是。”
女弟子将弄脏的毒丹双手呈给了侍女。
侍女将毒丹上的草屑一点点摘干净,放回铺了丝绸的锦盒中。
女弟子给死士打了手势,死士们抬着步撵继续前行。
路过那群人时,那群人诚惶诚恐地停了下来,全都福低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弟子,用所剩无几的力气爬过来,抓住了她的帘子。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脑袋,用一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她。
可她说了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她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那么扯回了帘子,拿着如视珍宝的毒丹,给她宝贝儿子……云夙……送去了。
而她亲生儿子,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生生让人凌虐致死……
莲护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云夫人悲痛地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都要被撕裂了:“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他不过是想回来看看自己父亲……为什么……为什么……”
云夫人又来到莲护法的面前,抱着牌位瘫坐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襟,绝望地哭道:“你不是圣教的护法吗?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救他?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莲护法再也控制不出,身子轻轻地抖了起来,她抓住自己脑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的心要痛死了……痛死了啊!
莲护法疯一般地扑过去,抱住云钰的牌位,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