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注意点!”像是被猜了个正着,窄肩膀有些烦躁地用刀身狠狠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背,悄声说道,“这小子鬼精的很,你想被他把老底都抖出来吗?”
“你们不想杀了我……”少年的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已经做好了挺身的准备,“你们是‘小市场’雇来的。”他一边说着,呵呵地笑起来,“原来猎人真的会和那些下三滥打交道……怎么,狩猎淡季,外面的怪物都死光了吗?”
“啪!”窄肩膀用刀柄在少年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迅速肿胀起的半边脸上还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刀印。
“计划有变,还是杀了他吧。”矮个子眼神一厉,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向同伴低声征询道,“否则会有麻烦的。”
窄肩膀为难地沉吟了半晌:“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从西戍部出来的人,不是混蛋也都变成混蛋了,杀掉一两个有什么关系?”矮个子怂恿道,“说不定老板一高兴,连我们换套新装备的钱都有了。”
“叭!”封漫云怎能让人三言两语便决定自己的命运,一声响脆的棒击猝不及防地打在窄肩膀踩着少年的腿上。窄肩膀反射性地缩了缩腿,给少年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劣质的棍棒应声而断,只留下后半截还在白衣少年的手上,他反持着棍子,蹲下身来,朝着男人脆弱的裆部直戳过去。
“喂!”窄肩膀让过袭来的棍子,却和同伴撞了个满怀,两人身形一滞,又给封漫云逃出了几米远。
“快追!”矮个子推开挡在身前的同伴,迈动双腿追了上去,他的手臂抡圆,战刀在月色下划过一个弧度,打着旋低低地朝少年飞射过去。
封漫云只觉脑后生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酒后的眩晕不合时宜地涌上来,让他的脑袋似乎瞬间重了十几倍,拽着肩膀和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伏下去。
“真是讨厌的小鬼,先挑掉大筋吧……”追上来的窄肩膀念叨着,刀锋高高地举起。
“死在像哈德一样卑劣的猎人手上吗……”气劲泄下去就再难提起来了,封漫云的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吐出一口连自己都为之作呕的酒臭气,“算是我能想到的,最无趣的死法吧。”
“喂!住手!”一个年轻的声音突兀地在封漫云的脑袋中响起。
“所以……死前果然会听到幻音啊,老杰克没有骗我。”白衣少年却是放松地笑起来,心中的酸楚一闪而逝,“真想回去西戍,哪怕睡在那种满是沙子的板床上也好……”
他静待了几秒,预料之中的刀锋并没有划过自己的身体。
一阵混乱的扑棱声,伴随着血肉撞击的砰砰声后,两个趾高气昂的猎人不约而同地惨叫了起来。
“滚开!该死……这些鸟是疯了吗?”窄肩膀徒然地挥动着战刀,刀锋呜呜地叫着,却没有击中任何东西。
封漫云狐疑地撑直自己的身体,抬起头来看个究竟,却被一只急速飞来的夜鸦骇得再次伏倒下去。
在小巷的夜空中,数十只乌鸦凄厉地叫着,环绕在两个猎人的身边。它们像是见到了猎物或天敌一般,自动围成了一个流动的环形,旋涡般将伤人者禁锢在中间。拳头大小的黑鸟不顾自身的疼痛,死命地朝二人身上撞去,用尖利的喙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啄痕。
“它们是从哪来的?”两个猎人慌了神,这些小鸟虽然个头不大,但撕咬起来却疼得厉害。他们并没有穿着猎装,便服只几下就被撕烂扯破,光着上身的矮个子更是连胸腹都被啄出了好几个血洞。不过比起身上的伤来,这诡异的景象给他们造成的更多的是心中的恐惧,猎人们尽管面对过不少凶恶的怪物,但被城中随处可见的乌鸦袭击到这种田地,这还是平生仅见,“是这小子搞的鬼吗?”
封漫云下意识地撤开几步,远离这片诡异的鸟群。他的眼睛向小巷尽头望去,却借着月光,看见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
黑色的身影疾跑着,稍显宽大的斗篷呼啦啦地展开,兜帽也向后翻倒,露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直到对方跑到近前,封漫云才意识到那人的年龄居然和自己差不多。
“放下刀。”年轻人命令道,眼睛盯着两个慌乱的猎人。那群乌鸦在混乱中死掉了几个,不过剩下的却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盘旋在他们身周两三米远,分毫不散。封漫云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对方的嘴巴从未开合过,声音竟不是从口中发出来的。
“你……你是什么人?”矮个子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惧意已经显在了语气之中,“使的什么妖术?”
“啄他!”一声断喝同样是从虚远的空中传来,蠢蠢欲动的乌鸦们纷纷向远处飞了几米,留出了冲刺的距离。
“等等!”窄肩膀手中的刀“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停下你的妖术,我们这就离开!”
“已经晚了……”黑衣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但乌鸦已经随着他的心意直冲向了两个惨兮兮的家伙。
“鬼啊!”凄厉的叫声和漫天飞散的羽毛终于还是吓破了二人的胆,窄肩膀一把拉过同伴,用他的身体做盾牌,低头发狠从鸦群中冲了出去。乌鸦们一击扑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骤然变换队形,朝着远去的二人追赶过去。
封漫云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众鸟和两个猎人消失在巷子另一头。他缓缓地转过头去,朝着站定的黑衣少年问道:“我是已经死了?还是真的喝了太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