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眼泪滴下来:“国朝少不了小应大人,您如今志得意满,要小雪干什么?况且小应大人也从不以小雪为意的,何必现在如此苦情。”
应少言更呆了,他整个人都恍恍忽忽,似乎再也回不到正常的情绪当中:“小雪,我是应该先去看父母,可是我糊里糊涂就走到了这个地方,我心里就是想见你。”
萧梦晴一看这情景,一时觉得应少言十分可怜,他也知道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少言大哥才和小雪姐姐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体谅应少言的左右为难,甚至想起大哥萧梦时当初苦苦追求孟雪的情景,心里不忍,忙乖巧地说:“小雪姐姐,我把东西先送回家去。”
他又对应少言道:“少言大哥,那您把小雪姐姐送回家啊!”
他心里想给应少言个机会,应少言也下意识地点头。孟雪却拦住萧梦晴:“梦晴,我们走吧。小应大人要赶紧去看父母的。”
萧梦晴也知道先看父母是不可变更的大事,不然就不合礼数,那是很严重的事,忙对应少言说:“这里离孟叔叔的家也很近了,少言大哥不要忘了过来,见见孟叔叔和孟婶婶。”
应少言说了声“好”,便一切话都噎在喉咙里了。
见了父母,母亲埋怨了几句,父亲并没有怎么样说应少言,反倒对他很和气体贴,问了他几句在京城如何便让他先休息。只是应少言住了两天,便对父母道:“京城形势紧急,孩儿回来,一是想看看父母,二是孟雨回来了,国朝局势也相对稳定了,儿子也能暂时脱离,也想解决和小雪的事情。只是,儿子先见到了小雪,或许她已经对儿子完全失望了吧,儿子心里也惭愧,这就去拜见一下姑姑和姑夫,然后打算回京城了。”
苏绮云心里抖抖的:“少言,你就彻底放弃了和小雪复合吗?你看孟雨和笑笑,历尽苦难,不是终于在一起了吗?娘知道你努力过了,可你性子太软弱,并没有真正的去努力啊。”
应少言摇摇头:“娘,不是少言不努力,是少言真的在小雪面前无法解释。我要怎样才能补偿她的丧子之痛,或许会有人对她更好。况且,我现在是残疾人一样了,又何必去误人青春呢。”
苏绮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少言,孟雨和笑笑也很快就有孩子了。你何苦惩罚自己呢,爹和娘也只有你这一个独苗啊。”
应少言摇摇头:“娘,儿子已经满心疲惫,容我先和小雪彼此相忘吧。但我心里只有小雪一个,她不愿做我妻子,我就永远不要有妻子好了。”
应正云叹了一口气:“少言,孩子没有了,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又不是不可挽回。你们那么年轻,又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可以将心结解开,重新开始呢?爹和娘一直都很宠小雪的,我们本来是这么幸福的一家,你再努力一下,让幸福重新回到家里,不好吗?”
应少言低下头,半晌才道:“我明日去看姑姑和姑夫。只是儿子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没有用,心里明明很诚恳,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也没有办法给小雪和姑姑姑夫解释清楚。”他没有办法说,他即使在萧梦晴面前都感到自卑,自己不会说话做事又不漂亮,他不知道用什么去说服姑夫,去证明自己还值得小雪回头。
孟家简陋的小院却是笑语盈声,婚期眼看临近了,应秀灵还不怎样,孟定国简直沐浴在幸福和阳光当中。他孟定国的儿子,终于要娶亲了!他终于要抱上孙子了!
就在他们无比开心与幸福的时候,他的那个倒霉女婿上门来拜见岳父岳母了。他无言而羞愧,他伤心而失望,他郁闷而不能自解。只能依例向岳父岳母行礼。看到他枯瘦萎靡的样子,应秀灵也无法再生这个侄子的气了,倒是宽慰了他几句。时间流逝,她也知道应少言坚持留在京城,是为了孟定国的安全。面对那些老奸巨滑的国朝重臣,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血,经历了多少艰难和凶险才维持了现在这个局面。
孟雪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而萧梦晴倒很乖巧,他又陪孟雪说话,又忙着给应少言搬椅子,倒茶,放衣的。他知道要想姐姐幸福,就得哄好了姐夫。但是他心里也没有把握,这个漂亮的姐姐,实在是性子太强,而且对姐夫失望透了的样子。
孟雨和笑笑也说了无数好话,而孟雪就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应少言实在呆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向岳父岳母告辞。孟定国问他打算在西玉州呆多久。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说:“已经陪了爹和娘两天,京城的事情也繁忙,见过姑姑和姑夫,少言就回京城去了。”
孟定国惊道:“孟雨的婚礼你也不参加了么?”
应少言的泪水只能在心里流:“姑父,参加别人的婚礼,看到别人的幸福,少言只能更痛苦,侄儿还是尽早回京城去吧。”
他说罢,给孟定国和应秀灵行了礼。又和孟雨、笑笑告别。这才对孟雪道:“小雪,你不要太辛苦了,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不论什么事,只要差个人告诉我知道就好。你要需要我回西玉州,我随时马上回来。如果你不需要我出现在你面前,我也就不招你讨厌了。”
说罢他转身便走,脚步竟然有些踉跄。大家知道他心里必定是极度痛苦,而孟雪也不可能不痛苦,只是在那里犟着罢了。
笑笑突然像想起什么,叫住他:“少言大哥,我看你脸色不对,你是不是最近都没有吃药了?”
大家听了笑笑的话,都是一惊。
应少言惨笑道:“还有什么心思吃药,当初就不应该吃。”
笑笑急道:“那怎么行,那药是又苦又难喝,可这两年大哥都是靠着坚持吃药才撑下来的。你说吃药能让自己身体好起来,就可以回西玉州看亲人。可现在又为什么又不吃了?”
应少言勉强笑了一下:“不是已经回来看过了吗。这一走,如果没有人需要我,也就不需要回西玉州了,又吃那药有什么用。”
笑笑道:“大哥等等。”便跑到里屋,应秀灵吓了一跳:“笑笑你可慢点!”可笑笑已经进了里屋,一会拎出像山一样的药包,至少有几十包药,用绳子拴在一起。
她对应少言道:“少言大哥,我知道你的药快要服完了,特意替你配的,你要走,也把这药带上。”
应少言看着孟雪,而孟雪却坐在那里,一声不吱。
应少言顿时觉得万念俱灰,下死力气地说:“不吃!早早死了的好!”
说罢谁也不理,转身就走了。
笑笑急忙看着孟雨,孟雨从笑笑手里拿过山一样的药包,往孟雪手里一塞:“快送上去,不然表哥真要死了!”
孟雪刚才已经心里翻江蹈海。此时看到应少言不拿药就径自走了,早就慌了。急忙从哥哥手里拿过药包,往门外就跑。
她身体弱,动作也慢,应少言赌气好几天没有吃药,也走得踉跟呛呛。孟雪好不容易追上他,气都快喘不过来。她用尽力气抓住他的手臂,硕大的药包在她另一只手上左右摇晃着,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应少言被她柔软的小手突然抓着,心里一颤,急忙转过身,看到孟雪追自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眼泪终于奔流而出:“小雪,你不要那么恨我。”他一下就抱住孟雪,两个人都站立不住,摔倒在地上。他抓住孟雪的肩膀:“小雪,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但如果你都不要我了,我又能去哪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孟雪看着应少言,眼泪像水一样涌出来:“表哥……”
应少言将孟雪扶起来,不顾自己也摇摇晃晃的,却紧紧抱住她:“小雪,不论我还能活一天,还是活一年,十年,一百年,我们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你生气可以打我骂我,再也不要走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