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注意到自己还是在一处寺院大殿改做的临时中军帐中,在被拆空的佛堂四壁下人声喧嚷的足足站了二三十号人;而其中只有自己在内的五个人,有相应的胡床可座,其他都是站在各自的背后而发出各执己见的声音来。
只是相对于那些争着说话的头领和军将们,簇拥在周淮安身侧的数名太平将领,却是随着他一时沉思的沉默而同样一言不发,由此形成了某种鲜明的对比。
“虚兄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
正在一片嘈杂的军议上与头领们吹胡子、瞪眼睛的盖洪转头过来道。
“对这打润州之事,可有什么较好的章程和想法,且说于大伙儿听听。。”
“要说这润州嘛。。那是镇海军的根本所在,长久经营下来城池深厚而兵多储足;更兼本地牙兵的亲眷尽在城中,军民人心一时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周淮安已经回过神来而慢条斯理的对他们道。
“那节帅周宝亦是与淮南高老贼号称结义兄弟的神策宿将出身,。。所以,我不主张直接全力去打丹徒(今镇江市)诸城的。。至少有些得不偿失之嫌的。。”
“毕竟,眼下大多数义军部众的本事,还是长于辗转浪战和埋伏追打之道,却是甚少有强攻坚城的经验和手段。。一旦笼城起来久攻不下的话,只怕糜费钱粮不说还折了锐气和人心,更给外援的官军可乘之机呢。。”
“那虚兄弟可有什么好主张不。。。”
长相粗豪的盖洪,也像是有些扯皮和争执的困倦了,当下摊手道。
“当然是避实就虚,剪其羽翼,弱其声势,最终觅得破绽,攻其必救,以引蛇出洞了。。”
这些帐中顿然再度爆发出一阵嘈杂的议论纷纷来。
“肃静,都给俺闭嘴,还请虚兄弟进一步示下各中的具体情形。。”
盖洪却是脸色不豫对着他们怒吼了声,顿然消停片刻才转而恳声道。
“这避实就虚,当然就是柿子捡软的捏的道理,这润州境内除了丹徒重镇外,尚有江宁、句容、延陵、曲阿、金坛数城,尚在官军掌握之间;”
周淮安亦是走到粗略比例大沙盘前,略有心得的从容比划道。
“此外,又有石头镇、方山镇、下蜀戍等十多处镇戍,据以要冲为之羽翼和呼应。。其垒各有大小而兵有多寡强弱之分,而剪除羽翼的手段就可以落在这些地方了。。”
“但无论他们大小多寡,想必以如今义军之势,任何一部都可独立对付的所在啊;而一旦拔除了这些地方之后,只要稍加把守就可断绝了这些官军城邑之间的音讯交通了。。这样就有了更多操持其中的余地了。。”
“下一步,就可以不断制造假消息和谣言,乃至佯动于城下;令其信使疲于奔忙于道途而尽量皆杀之;一旦这些城邑的官军愈发谨慎和严防死守起来。就可以专择一处打造器械以强攻之。。”
“。。。。。然而,这一切行举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围城打援,尽力将嵬集城内的官军给调出来,在野外一举决胜,进而削弱城内的守备之势,才是短期内取得大势的根本所在。。”
“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要分兵了。。”
一名髭须的义军头领不由接口道。
“对,就是要分兵行事了。当然了,具体如何编排就看盖都统的方略了。。”
周淮安毫不犹豫的点头表态道。
“我太平军所部自当时不吝配合的。。”
半响之后,从中军会议所在的大殿里出来渐渐走远之后,性子有些急的曹师雄不由开口道:
“这般周密的方略,却是便宜那盖老野了。。。”
“事情其实没有这么容易的。。”
周淮安却是微微摇头笑道。
“这个方略固然好是好的,可是过程须得相对严谨而周密的支使和调配手段;你觉得这些头领们有相应的耐心和默契么,勿论顺势逆势与否,只怕最后还是要有所急于求胜,而生出相应的变乱来的。”
“所以我的关键,还是籍着分兵攻略的由头,获得相应的行事权宜,不然和这些别部人马混处一处,相应的擎制和负累还是不少的啊。。”
再说了,在事情发生前的主动示好和预警之言,其实远不如事情发生了之后受邀的雪中送炭,更让人感谢和铭记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