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几个字,突然有人冲了过来又扑归在了地上拼命磕头哀求哭喊道:
“将主行行好吧,把孩子他娘换给俺。。俺会供上你的牌位。。”
话音未落,就见这名军将有些脸色微变,又不耐的提缰夹马上前了一步,沉闷扑哧一声顿时一切都戛然而止了,然后他才清冷笑着转头过来对左右道:
“这厮在胡说什么呢。。。”
而亲眼所见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顿然让郑安平心中升起的这点希望火花,就很快重新被浸灭了。半响之后,他被用力的推进了门户大开的老宅之中。
横倒在地侍奉多年的老仆,那僵直而死不瞑目的尸体,就将他差点儿绊倒在地了。然后更多零星呈现的尸体,自外而内的而去,有的是他家的奴婢,有的则是族人。
似乎是无论反抗还是躲藏,都难逃一死的结果。而侧院室内更有一具光溜溜悬在半空的尸体,让他忍不住干呕了声退出来。那是他孀居在家,守节育子有年的弟妇。
“殿前兵马虽骁雄,
纵暴略与羌浑同。
闻道杀人汉水上,
妇女多在官军中。。”
别有感触的囔囔念着杜子美的《绝句》,望着空荡荡又满地狼藉的家宅庭院,感受着干涩得没有泪水可流的眼眶,郑平安惨淡的失声大笑起来。
这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和私心作祟,就让这个还算殷实和美的家族,就此破灭殆尽了。
自己执迷不悟的美梦和一贯偏执不去想、一直在逃避的事物,到现在了也终于被残酷现实给彻底打醒过来了。可惜一切都晚矣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接下裹缠在腰上的束带,这还是那些郑相公家时给赐下的传家宝,然后用尽气力抛投到了梁上去;然后又发现没有合适的垫脚,却是怎么套不进自己的脖子了。
当他昏昏沉沉的坐在地上,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喊杀声,还有由远及近激烈的厮杀和争斗;这一刻,郑安平突然又不想马上寻死了;
而是不顾年迈的奋力爬上了角楼顶高处,想用这双有眼无珠的招子,好好看着那些残害和凌虐自己家人的官兵们,会有怎样的遭遇和下场。
就像是某种心想事成一般的,很快就听到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和叫喊声,然后村头那名军将就在一群官兵的簇拥下,仓促从他的家宅前奔走而贵,又在风中留下隐约断断续续的叫喊声:
“该死的贼军,只会使这些卑劣手段。。”
“就不敢堂堂正正的列阵一战么。。”
又过了不久之后,郑平安就再度看到这名军将去而复还的身影,只是簇拥在他身边官兵少了许多,而漂亮整洁的白披风也变得破烂焦黑起来。只是他还在骂骂咧咧的道:
“居然还有火器,怕不是遇上贼军的大队人马了,马上寻找遮护处就近待援。。”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些剩余的官军就顺势退进了这处颇为宽敞的院落当中,又依墙靠门的布防起来;又将一面绿底黑鸦的旗帜竖立了起来。俨然是要将这儿当做临时中军所在。
然而,很快从四面八方响彻起来的哨子和鼓板声,也很快包围了过来;但是最想出现在却是数枚曲线抛入的球体,在躲闪不及的官军之中炸开一片气浪和灰烟来。
随后,对着底下到处乱窜的官军,奋力丢下好几块砖瓦的郑安平,也在急促疲乏和心神激荡中再度昏死了过去。等他在醒过来的时候,再看见那面青旗,就再也不觉格外刺眼了。
而当太平士卒重新搜查和清理过他的家宅,终于发现了藏在倒扣的大缸里,而像是小鸡仔儿们惊恐万分抱成一团的几个孙儿孙女们,郑安平再也控制不住老泪纵横,而当场情绪崩决、不顾一切的大声嚎哭起来:
“都怪我,我真傻。。都怪我,我真傻。。”
而郑平安及其村邑的遭遇,也不过这时候江东各州境内,大多数出于侥幸、偏执、愚昧或是干脆故土难舍,而留下来许多乡土百姓遭遇的浓缩一隅而已。
——我是心存侥幸的分割线——
而在金华内城,准好准备的周淮安也走上了临时设置的高台,打算看看困守内城中的张自勉,。此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