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军顿时士气大振!
缓缓的将阵线押近。
准备将南中军彻底赶下城去!
便在此时!
用刀盾兵用自己的生命为后续部队争取来的时间,两门克龙炮,六门八磅炮,四门十二磅炮已经装填完毕,十二门炮分列两侧,只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开炮!”
随炮登城的炮司营官黄阿城,挥动着手中的令旗。
南中军的队列两侧顿时喷射出火焰和密集的弹丸。
双方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的阵线上,在宽不过三丈的城墙上,南中军单侧的丧心病狂放列了六门大小火炮,弹重最大的便是重达六十斤的克龙炮,以至于不得不将火炮略微的错开放列。
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密集的霰弹在面对着两翼为数数千人之多的郑家宿卫军面前,会形成怎么样的效果?
可想而知!
威力最大的克龙炮发射的霰弹率先穿透宿卫军的阵型,将最前列的几十名士兵打得血肉模糊,接着,那些去势稍稍减弱的弹丸,又意犹未尽的穿入紧随其后的士兵身体。被霰弹击中的人,若是立时毙命的还好些,最要命的便是那些被击中身体,却又一时难以丧命的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嚎叫,令人惨不忍睹。
身上披着的球墨铸铁铠甲,在近距离射击的火炮发射出的霰弹面前,犹如一张白纸一般,一捅即破。拇指大小、花生粗细的霰弹,打在人的身上丝毫不亚于重机枪子弹扫射。
宿卫军的阵型之中,顿时出现了一条条的血肉通道。
克龙炮的射击产生的烟雾还未散去,八磅炮和十二磅炮也来凑热闹,两轮火炮发射的霰弹弹丸,几乎将长一百米宽二十米范围内的空间全部笼罩,人们似乎看到了弹丸在空中相撞,彼此推搡着冲进各种挡在它们弹道前的物体。
硝烟散去,人们这才看清楚,这一轮射击带来的效果。
从距离南中军一百米开始,到二百米这百米的距离上,人的尸体如同劈柴一样,横七竖八的摞在一起,血、人的身体、看不出来是什么内脏的部分,被弹丸打成碎肉的人,到处可见的断手断脚,这里仿佛已经不再是人间,而是佛经里描述的血肉磨坊,一个修罗地狱!
从南中军阵地向东西两个方向望去,中间间隔一百米左右横七竖八的躺卧倒伏着双方方才肉搏时的死者和还在那里呻吟挣扎的伤兵,正因为他们倒在这里,密集的弹雨几乎从他们的鼻尖上掠过,让他们目睹了这样的一幕奇特而又血腥的景象,以至于几十年后,当他们垂垂老矣的时候,面对着别人依旧有话题可以用来吹牛。
“老子这条命,可是在升龙城头克龙炮霰弹底下捡回来的!”
在郑家宿卫军阵型最外侧,如今已经看不到了较为整齐的人体部位,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的碎肉和惨白惨白的骨头渣子。密集的弹雨,强大的穿透力,将最外侧的生命体完全的打成了碎块。
较为靠里的阵线里,可以发现一具具较为完整的尸体,较为完整也是相对于外侧的人们,可以分辩出哪里是头颅,哪里是躯干,哪里是四肢而已。没有哪一具尸体是完完整整的。
只有在阵型的最里侧,人们在尸体堆里会偶然发现一个两个还在低低呻吟的伤者,他们才是最后的幸运儿,霰弹穿过了无数人的身体,到达他们的时候,已经是最后的力量,于是他们很幸运的成为了几个为数不多的生还者。但是也是生不如死,霰弹的冲击力打断了他们的骨头、韧带、血管,即便是能够活下来,也丧失了最基本的劳动能力,甚至连伸出手来讨钱的力量都不会有了。
克龙炮的弹雨将整个阵型击穿,十二磅炮、八磅炮又将郑家宿卫军的阵型清洗了两遍。原本用来肉搏的阵型密集而又厚实,却不想成为了霰弹发挥威力的最好场所。将近两千人在这一轮炮火的洗礼中成为了克龙炮的祭品。
人们刚刚从眼前这残酷的景象中清醒过来,远处宿卫军的阵型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听上去似乎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逃——!”
“快逃————!”
郑皇爷郑梉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蜂拥而来的败兵,一路跑,一路丢弃着手中的刀枪,更有甚者连身上的铠甲也脱下来丢到一旁,只求身上轻便一些,能够奔跑的快一点。
人群将郑梉原本庄重威严的仪仗冲击的东倒西歪,有那担任护卫的御林军见势不妙也加入到了逃走的人群中。郑皇爷正待拿出皇帝的威严出来喝骂阻止,人群已经将他和他的护卫队伍包裹起来,一同向城下逃去。
下城的马道上之前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守御器械物资,这些物资之前唯恐不够多,现在,却成为了崩溃的军队逃生道路上的障碍物,很多人被拥挤的人群从城头上挤下去,在城下摔得七荤八素,有那不留神被踩到在地的,马上就看到无数的大脚丫子凌空踩下,起初还能挣扎几下,不一会便变得无声无息。
南中军顾不得追杀这些溃退的敌军,他们要做的是打开城门,让更多的同袍进来,控制了这座城市之后再行扩大战果。
有的士兵挥舞着手中刀枪,在溃退的郑家宿卫军后面试图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城下打开城门。无奈,溃退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始终无法打开通道,只能是加剧溃兵们的混乱。
“跳!跳下去!”
城上最高级别的军官黄阿城,眼见得溃兵逐渐在城下聚拢,不由得眼睛冒火浑身冒汗,他知道一旦让这些家伙集中起来恢复了建制,那么会有更加残酷的战斗在后面等待着自己。
他拔出腰间的短火铳,怒吼一声,“跟我来!”纵身从城头一跃而下。身后是数十名南中军士兵纷纷从城头跳下。
运气还不错,黄阿城虽然被巨大的冲击力也是摔得头晕脑胀,但是动动腿脚,发现并无大碍,立刻一手举着短火铳一手擎着自己的认旗,高声吆喝着聚拢身边的人们向着最近的一处城门扑去!
疯子!一群疯子!早已被打得魂飞魄散的宿卫军见到这样一群人从城头跳下,居然没有被摔死不说,相反的,还举刀擎旗的向自己扑来,哪里还有勇气作战,纷纷跪倒在地乞降。
没有人顾得上他们,黄阿城带着十几个人直扑城门而去。
城门洞里,乱七八糟的用巨木大石填塞着。
城门已经被堵死。
“快!去找火药桶!”
眼见得如此多的土木石块,自己的这十几个人是在短时间内绝难搬开。黄阿城决定采取最危险但也最简单有效的办法,爆破!
几名士兵找来了两桶火药,火药桶上赫然贴着标签,证明自己的南中血统。
“大人,城上还有咱们自己的弟兄啊!”一名长枪兵凑到正在撒火药准备充当药线的黄阿城。“这么多的火药,搞不好会伤到自己的人啊!”
“顾不得了!”黄阿城歪过头示意他向不远处望去,那里,宿卫军的军官们正在试图将溃兵们重新组织起来。坡道下面,已经有几处宿卫军士兵开始同追击的南中军士兵刀枪相加。
“轰!”
“轰!”
黄阿城的药量掌握的不错,火药爆炸的威力将城门内填塞的土石崩的四下乱飞,越发的使这本来就混乱异常的战场变得更加混乱。
“陛下!”一名军官连滚带爬的来到了郑梉面前,“请陛下快上马吧!城已经守不住了!”
“往哪里去?”
“陛下,我们可以护着您先行出城,到红河岸边登船,红河里如今只有几条南中军的小船在哪里,我们可以突围的!陛下!”
“一旦出了城,便是龙入大海,我们可以在升龙以外招集兵马与李贼再战!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北上,到北京城去告御状,告他李守汉擅开边衅!”
郑梉略有沉吟之意,不远处的一阵欢呼传来,却是黄阿城等人已经将堵塞城门的土木巨石炸开,捎带着将城楼也崩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城门被打开,外面的南中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涌进城中。
“陛下!快走!”几名军官和大臣簇拥着郑皇爷上马,在一群败兵的簇拥下沿着街道狂奔而去。
此时的升龙街头已经变成了血火战场和人间地狱。
到处是厮杀的战场,到处是宿卫军的散兵游勇在一些较为偏僻的街巷之中砸开门闯进居民的住宅进行抢劫、**和杀戮,不时的从城内的各个角落里传来一阵阵尖利的惨叫和啼哭之声。
“朕的升龙!”
郑皇爷在马上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他没有想到,如此坚固的城市,居然守了不到一天就被攻破了。
“陛下!外城已经失守,我们马上到内城,接上诸位王子、后妃,然后到西都清化,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也好!朕今日暂时受着战败之耻,到了清化,卧薪尝胆,重整兵马,不知道这南中究竟是谁家之天下!”
“臣这就前往红河岸边为陛下安排船只,请陛下务必保重龙体!”
一名大臣率领着自家的家丁奴仆扬鞭而去。
一行人策马冲过由李、陈朝时建成的六十一条街坊,黎朝建成时的三十六条街坊,来到了皇宫所在的禁城城下。路途中不时有一股一股的败兵和南中军从街巷中冲杀出来,郑皇爷少不得一阵阵的胆寒。
终于,郑氏朝廷的王子后妃们被大臣从禁城中接引出来,一行数千人急慌慌如丧家之犬,乱糟糟似漏网之鱼,直奔升龙城的北门。他们打算从这里直奔红河岸边,或是渡河,或是沿河西进。
北门的情形还不错,这里静悄悄的,显然,守军已经听说了南门兵败的消息,一鼓而作鸟兽散。
“陛下!升龙外城方圆数十里,南中贼兵少,只能围困一面,北门只是偏师在此,臣等定当保护主公破围而出!”
一名军官信誓旦旦的彰显着自己的赤胆忠心。
队伍前面的斥候已经越过了城门,前面就是蛟龙的大海,猛虎的山林!郑皇爷不由得给自己胯下的坐骑狠狠的加了一鞭子,直直的撞进了城门洞的阴暗之中。
当他的眼睛还没有从骤然变暗旋即又迅速变得明亮的视界里适应过来,不远处一阵枪声炮声响起。几名斥候浑身是血的奔跑回来。
从北门外的东西两侧,各自撞出一哨人马,两支人马在郑皇爷队伍的前面会合迅速列开阵势,火枪兵在前,长枪兵在两翼,刀盾兵往来护卫游弋。
两面南中军的大旗下,赫然并辔而立的正是王宝同莫钰二位。方才那位誓言旦旦要为郑皇爷在红河岸边寻觅船只的大臣,正面带笑容的站在二人的马前说话。
“郑大人欲往何处去?我家主公要为我家主母料理后事,不能前来探望,特命我在此迎候,吩咐我,一定要请郑王爷前往我家主母的丧礼。在下在此久候,幸不辱命!”
眼前的莫钰笑吟吟的说话。
“唉!天欲亡我!非人力所能及也!”
郑皇爷拔出腰间的佩剑,“当年嘲笑阮家,祸起萧墙,被儿子出卖,却不料今日,朕亦是如此!”
手中宝剑猛地在脖颈之间一勒。
升龙攻城当日,郑梉率宗室、大臣出北门欲往清化,被王宝莫钰率部拦截,郑梉自尽。
升龙克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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