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包衣兵的甲喇章京,更是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往来于各处壕沟与胸墙、地堡之间,对着手下兵丁们鼓劲打气,大声激励。他高声吆喝道:“狗奴才们,今天就是咱们抬旗的日子到了!千万别怕死,得怕死不了!这群南蛮子就是来给咱们供应军功首级的!!”
壕沟里所有人都是一片欢腾,更有人叫嚣道:“兄弟们,将那些矮小的南蛮子杀个片甲不留!”
“看他们的血有多少,能够染红这片海!”
仍旧以奉命大将军名号号令全军的多尔衮与新近加了扬武大将军头衔的弟弟多铎的两面织金龙纛在阵阵海风中不住飞腾翻滚。跟在二人旗号后面的,除了他们众多家奴护卫外,又跟着二旗巴牙喇纛章京的龙纛。龙纛后面,一色都是身披三层甲胄,胯乘骏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后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礼哈超哈营战士。
八旗满洲正白旗包衣甲喇章京谭拜,望着远远从海面上逐渐向海岸线上移动的那些舢板,看着远处两位大将军的龙纛,不由得在地堡当中冷笑一声。
谭拜此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满洲塔喇氏,正白旗人,清天聪五年随从围困大凌河。祖大寿遣百余骑突围而出。谭拜与当时的牛录章京布颜图追斩三十余人,获马二十四匹。清天聪八年,授世职牛录章京。
此后几年中。谭拜立功甚多,曾追随岳托麾下。入墙子岭,攻丰润,还攻破明太监冯永盛诸军。此后几年内,谭拜更是屡次立功,先后击败明总督赵光抃、范志完,总兵吴三桂、白广恩诸军,以功进三等甲喇章京。顺治三年,谭拜擢兵部尚书。从肃亲王豪格西讨张献忠。屡破张献忠兵,顺治四年,又调吏部尚书,歼张献忠。
按照多尔衮的部署,两白旗的包衣兵,各以一个甲喇的火铳兵在前敌驻守,除了这些火铳兵之外,更配备了大小火炮近百门,几乎是多尔衮可以搜罗到的火炮一半以上都集中到了第一线。
“一线多放火器,少屯兵。南蛮的火炮厉害,不要把咱们的兵马都送到炮口下面去蛮子轰了。然后在蛮子炮火打不到的位置上,多放些兵马。以期蛮子兵马冲进壕沟之后,若是一线壕沟失手,便用这些部队将蛮子打下去!”
谭拜咀嚼着多尔衮的部署,谭拜也顾不得多尔衮的这样分配兵力到底是对是错,只是紧张的命令手下的家奴到各个牛录章京那里传令,“蛮子兵不上岸,不进入射程开火的,各级官佐皆有执行军纪之权!”
什么意思?从牛录章京到壮大,都可以提刀砍了那些没有命令因为胆怯而擅自开铳的包衣兵!
海面上的舢板越来越近。近的在第一道胸墙后面的包衣观察哨都可以数的清舢板上的人头,一条舢板上大约有三十多个人。恰好是南粤军的一队人。船头和队官背上的旗号不住的被海风卷起,随风翻滚。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
在这个距离上,舢板却停了下来,后面的船只开始向左右两翼移动,列开了一个极宽的正面,船只之间的距离也变得更加稀疏。
“快!快!”
从牛录章京到壮大,辽东反贼的各级军官头目们开始督促部下进入各自的位置,一箱箱的定装药筒被从屯兵洞内抬了出来,分发到各个火铳手手中。
包衣兵火铳手们快手快脚的装填好发射药,将弹丸夯筑结实,打开龙头,伏在胸墙上,只等着那期盼已久的开火号令。
等来的却不是可以让他们抬旗的开火命令,而是阵阵巨大的炮声。
部署在塔山堡西侧虹螺山上的四门三十二磅大炮,炮台上冒起一阵阵的白烟,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炮声传来。
巨大炙热的炮弹划破空气带来的沉闷呼啸声中,一颗颗滚烫的二十余斤重铁球如巨灵神丢出的大铁锤般砸落。或是砸中插着认旗的屯兵洞顶棚,坍塌的木头下发出阵阵沉闷的呻吟声,片刻之后有人手脚并用的挣扎着爬了出来。或是砸进胸墙后面正在持枪待命的清军人群中,在坚硬的地面蹦跳翻滚,直接带出一条血路。随着大弹一起打出的十几个小弹更是四下乱窜,一个个清兵惨叫滚倒在地。
一枚巨大的炮弹正好砸在了第二道胸墙上,将冻得坚硬如铁的胸墙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带着冰碴的大小土块到处乱飞,将躲在附近的清兵击中,晶莹透明的冰碴立刻带上了鲜血的颜色。
那枚击穿了冻土胸墙的铁球余威不失,几个弹跳翻滚又杀将回来,跳进了壕沟之中,将密集聚在第一道土墙后壕沟下的几个包衣兵火铳手打得血肉横飞,化为一滩肉泥。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在谭拜耳边响起,他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硬生生的挺着,等待南粤军的炮火停息。
但是,似乎这些火炮便是不需要停下来散热一般,接连不断的炮声隆隆响起,炮声响过之后,便是数十颗铁球联袂尖叫而来,而且缺德带冒烟的是,重达二十多斤的炮弹也就罢了,居然还使用弹托群子,每大弹一个,伴着十几个小弹。大弹用来砸毁胸墙,砸穿屯兵洞,小弹便是用来杀伤躲在壕沟之中的兵士了。
这些炮弹呼啸而来,不断砸在清兵设置的第一道与第二道土墙工事之间,重点照顾的还有各道壕沟之中的火铳手们。密集的铁球在地面跳跃翻滚,不时有包衣兵惨叫也不曾来得及发出一声便被炮弹击中。
谭拜紧紧将后背贴在屯兵洞的土墙之上,心惊胆战的听着一枚枚炮弹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见一拨拨炮火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下来,不由得他骂了一句:“这群南蛮子尼堪,你们的火药炮子都是在树上长出来的不成?不用钱啊!?……”
话音刚落,一颗二十多斤重的大铁球正砸在他躲藏的屯兵洞一侧土墙上。支撑土墙的木柱顿时哗啦一声响亮,原本浇了水之后冻得坚硬无比的土墙立刻塌了一大片,谭拜狼狈万分满身满脸的土被两名家奴护卫从屯兵洞中扒了出来,却见旁边一个护卫半截身子己经被炮弹打没了。
“轰”的一声巨响,架设在一座地堡顶盖上的一门小铁炮被一枚三十二磅炮的弹丸砸中,立时那门火炮当场砸毁,铁球夹着炮架炮轮乱飞。
“撑住!”
两白旗的各级军官们都在声嘶力竭的控制着部队,多尔衮说得对,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打赢了对面的南粤军,他们就可以从坟墓当中爬出来,继续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生活,打败了,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只有死路一条,区别之处便是在于,或是死于南粤军的刀枪之下,或是被充当执法队、刽子手的那些巴牙喇兵和自己的长官杀了!
寒风虽然刺骨猛烈,却冲不散那阵阵刺鼻的硝烟与血腥味。就在这冬日的海边,代表着各自阵营之中最精锐的战士们,开始了舍生忘死的厮杀。
十几门三磅炮被第一波冲上海滩的士兵们手忙脚乱的从舢板上抬下,趟着齐腰深冰冷的海水冲到滩头,炮手们警觉的向着对面的胸墙望去,寻找着打击目标。
“火炮装填!”
“火炮装填!”
双方的指挥官稍稍相度了一下距离,不约而同的给属下的炮手们下了同样的命令。
双方的距离已经在二百步之内,这样的距离,正是三磅炮、大佛郎机炮弹的威力所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