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粤军文武高层的不明所以,李沛霖倒也是直言不讳。反正现在那位唐王殿下,也就是一个牌位而已。他的旨意,顶多在他宫中好使,不过也仅仅限制于日常饮食起居而已。便是想责罚身边的宫女太监侍卫,三十杖以上的权力都不曾有。
“果然是这样!先生说的是!”李沛霖一句话,顿时让如坠五里雾中的南粤军文武们恍然大悟。对啊!这今天唐王殿下登基监国,有两个海外藩属上表请求内附,这以后咱们想要主公黄袍加身,又该拿出什么样的东西来,告知天下,我家主公受命于天,有大功劳于社稷呢?
“那,先生,古里国和迈索尔这两家,咱们又该如何抚慰一下呢?总不能一顿乱棍把人家打出去吧?这未免也太寒了人家的心。”
公事房的各司主事,围坐在南粤军长史李沛霖的周围,眼巴巴的等着自家上司拿出一个章程来,好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了,既不能违逆了主公的心思,又要留下这两个藩属国日后献国内附的机会,到时候好给主公的千秋大业增光添彩。
“就没有见过你们这么笨的!”李沛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手下这群一时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如何转圜变通的手下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去馆驿找两个使团的正使、副使好生的谈话,温言抚慰。告诉他们,他们的一颗拳拳之心,主公已经知道了。但是,此事事情很大,关乎着数以百万计的军民百姓福祉生计。不能一蹴而就,要一步一步的来。可以先急后缓,分出轻重缓急来,把事情一件一件的办好。这么一来,以本官看来,随便几件事如果要办好,都要几年的时光过去了。到那时,只怕他们想不献国,咱们都不答应了!”
“对!大人说得对!到时候想反悔,也得看看咱们手里的刀枪火炮是不是答应!”
一群官员们哄堂大笑。渐渐的,随着气氛的缓解,众人的思路也打开了,逐渐梳理出了一个应对的各项事务明细清单。
“礼司,回头会同朝廷礼部、理藩院等衙门,拿出一个条文出来,给这两家的国王封个什么爵位。既要符合他们的身份地位实力,又不能一下子给他们给的价钱太高了,以后吊起来了胃口,事情反而不好办了!”
“吏司,会散了之后去见一下徐霞客徐先生,他的那个中野学校应该有这两个国度的山川河流地理,城池村镇分布情形。还有各处的港口、隘口等险要重要所在。根据这些,你们拿出一个派遣去这古里国和迈索尔的工作队数目。告诉他们的使团,既然要内附,那就是各项制度都要逐步与我南中等同。派遣官吏过去,也是理所应当的。他们必须配合!”
“还有,户司也要到中野学校去,调出农作物种植情况,渔业捕捞,各处的矿山、森林,田地情形。必须要原始数目出来。必要时,咱们的工作队要先进行田亩清丈,山川测绘,然后,推广农业技术、各种铁制农具和海上捕捞技术。”
“大人,属下以为,不光是要派遣官吏过去,小学老师也要选拔调派一批过去。让他们的娃娃,从小便读着咱们的书,学习咱们的语言文字,这样,不消得数十年,便自然而然的消除了畛域之见。”
一个礼司的主事站起来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这个年轻的主事,平日里分管的差事便是普及推广小学教育,算得上是因循供职,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可言。今天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能够在长史大人面前提出自己的意见,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可以激动的好几天睡不着觉的事。
“你这小伙子不错。想得很长远。你该如何称呼?现居何职?”
“回长史大人,下官张家玉,现任礼司小学教育课主事。”张家玉有些激动的脸都红了。能够让南粤军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李沛霖李大人开口询问姓名职务,这也是一桩荣耀的事。
“张主事,如果本官想派你作为有司的官员,带上若干小学老师往这两处去,你可以愿意否?”
“教化万邦,有教无类。正是圣人的最初之心。下官如何不愿意?!”张家玉回答的大义凛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种派遣出去办事的官吏,都会被公事房单独记录在册,被称为“内记名。”一旦有事,公事房会先从自己存档的人员当中筛选,是一条升官发财的终南捷径。
事前召开诸葛亮会,发扬军事民主,集思广益,这是南粤军从河静一路走来的克敌制胜法宝。这种议事会,哪怕你说得再荒腔走板,也不会有人嘲笑你,而是所谓的“愚者千失必有一得。”
“我们税务司的事情,我们自己梳理了一下。要派人过去,将他们的现有财税制度与我们的税收制度推广并行一段时间,然后逐步的废除旧有财税制度。这样,就算是他们以后生了二心,手中没有钱,库里没有粮,便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来!”
很快,一桩桩一件件的应办、要办、急办的事便梳理了出来。
其中,一件看似不起眼的事,被李沛霖在清单上用朱砂勒了一道红,表示此事的重要性。
“古里国与迈索尔原有的钱币、度量衡,要停止使用流通。货币采用南中通宝与银元。度量衡与南中一致。”
根据《瀛涯胜览》中记载,古里国的货币和度量衡制度是这样的,“王以六成金铸钱行使,名吧南,每个径面官寸三分八釐,面底有纹,重官秤一分。又以银为钱,名搭儿,每个约重三釐,零用此钱。衡法每番秤一钱,该官秤八分,每番秤一两,计十六钱,该官秤一两二钱八分。番秤二十两为一斤,该官秤一斤九两六钱。其番秤名番剌失,秤之权钉定於衡末,称准则活动於衡中,提起平为定盘,星称物则移准向前,随物轻重而进退之。止可秤十斤,该官秤十六斤,秤香货之类,二百斤番秤为一播荷,该官秤三百二十斤,若称胡椒,二百五十斤为一播荷,该官秤四百斤。凡称一应巨细货物,多用天平对较。其量法,官铸铜为升行使,番名党戛黎,每升该官升一升六合。”
可以这么说,一旦古里国、迈索尔两个外藩国度接受了这份清单上的条款,不要说全部落到实处,便是只落实一半,那么,他们想不和南中一体化都很难做到了。
但是,令礼部前去宣布大明天朝旨意的官员们大跌眼镜的是,不但两国使团的使节们对这份清单基本上照单全收,甚至还提出,“鄙处兵马纪律散漫,战力不佳。为了日后能够给主公效命沙场,是不是请大人回禀主公,选拔精干将弁前往鄙处,整顿训练兵马?鄙处上下,定当唯马首是瞻!”
一场内附风波终于平息下去,进入了缓缓的但是却不可逆转的轨道。李守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个麻烦解决了!”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一个更大的麻烦,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而且,这个麻烦,是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大姑爷给他制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