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惠嫔生辰,碍着钮祜禄皇后未满周年,不过是在殿阁里请几位相熟的姐妹喝茶,各宫低调地送来赏赐或贺礼,这会儿惠嫔正谢恩佟贵妃的赏赐,给青莲塞了些碎银子,等她走来才回来落座,身边荣嫔径自将赏赐拆开看,里头一对翡翠镯子,不禁啧啧:“贵妃娘娘出手就是阔绰。”
座下安贵人却笑:“当初要抱走大阿哥时,可毫不客气。”
惠嫔嗔她:“你这张嘴,再吃了大苦头才要安生吗?如今宫里的光景再不是从前那样了,你可要好好管管自己。”
安贵人悻悻,想来她的确过得不怎么样,皇帝那儿不怎么见了,自己又无所出,家世背景也就这点出息,当初几位贵人都晋了嫔位,连彼时的布答应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人家膝下还有个女儿,自己呢,大概是要老死在这贵人之位。
想想便觉愤慨,但佟贵妃的确是不能胡乱在背后嘀咕的人,可数落那些小答应常在还是成的,不服气地继续道:“内务府没来和二位姐姐抱怨吗,这些日子宫里脂粉是不是比往年多消耗些?那些小妖精们可折腾了,成天花枝招展的在宫里晃悠,大热天的也不怕晒着,就盼着能和皇上撞见,一个两个都学得那么狐媚,可狐媚有什么用,有本事像温妃那样,半路上抢人去啊。”
话音才落,吉芯来禀告荣嫔,说那拉常在身边的宫女来请荣嫔派太医,荣嫔一边答应着,一边问是不是中暑了,来的小宫女也不明白。
之后太医去了,过了大半个时辰,那太医竟亲自回来,向荣嫔和惠嫔禀告,说那拉常在有了身孕,安贵人之辈自然气得脸绿,荣嫔和惠嫔则喊来内务府的人算日子,果然是五月头上侍寝一晚,可那拉氏就是这么好命,一年到头零星几次,这一次又怀上了。
皇嗣贵重,荣嫔和惠嫔都不敢大意,惠嫔换了衣裳,将众姐妹遣散,荣嫔往慈宁宫去禀告,惠嫔则来那拉氏的住处,小常在正窝在榻上,方才太医也说了,有中暑的迹象,让她卧床休息。
“你就是好福气,这一胎也好好养着。”惠嫔絮絮说些体面客气的话,哄得那拉氏高兴,不久荣嫔就从慈宁宫来了,带了太皇太后的赏赐,她们俩说话的功夫,惠嫔便示意边上的觉禅答应出去,两人在阴凉地风口站着,风吹过发髻上的钗子,叮叮清脆,她轻声道,“这些日子宫里很热闹,也不见你出来走走。”
觉禅答应自不再做宫女,身子比从前丰润些,眼眉长开了,个子也高了些,自己又会做针线,身上的衣服别致清雅,这会儿静静地站着,数日不见,惠嫔竟有几分惊艳感,果然天生的美人胚子。
“臣妾怕热。”觉禅氏含笑应答,“而且太后秋日的新衣裳已经在准备了,臣妾正慢慢做着。”
“你费心,可惜皇后不在了,哪怕太后高兴,上头也未必想得起你来。”惠嫔轻叹,“那拉常在生养过阿哥,总有人会提起,而且她的福气也好。”
“是。”
“不过这些日子,外头乱七八糟的人都在现眼,皇上未必真喜欢,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的,你好好在这里陪着那拉常在,帮她安胎生养。”惠嫔悉心叮嘱,“德贵人你也知道吧,她和你一样从宫女来的,当年悉心照顾布贵人的事,太皇太后至今还念叨,太皇太后喜欢这样的人,那拉常在再生养,太皇太后那里少不得留心,也就渐渐能知道你了。”
惠嫔这样悉心为她设想,觉禅氏的眼眸却如一潭死水,明明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毫无生气,显然对这番话完全不过心。
“妹妹,该走了。”那边荣嫔从那拉常在的寝屋出来,瞧见两人在这里说话,唤了一声,待她们一起离了此处,荣嫔才问她,“你和那孩子说什么呢,你们家容若进来忙得没时间入宫,倒也是好事。”
惠嫔左右瞧一瞧没不相干的人,才轻声对荣嫔说:“姐姐,咱们总该找个年轻的在皇上跟前支应吧,不为自己,为了儿子们的前程呢?”
说这话时,前头圣驾正好走过,因离得远,两人也不必跟上前去,只听见身后几个宫女嘀咕:“来时瞧见张答应就等在那路口呢,不晓得现在还在不在了。”
听见这句,荣嫔又想惠嫔刚才的话,她也经不住苦笑:“咱们这是熬不住了吗?”
也不知那条路上有没有谁在等候,皇帝这一行是往慈宁宫去的,因听说那拉常在又有了身孕,便去皇祖母那里问候几声,顺便贺喜,太皇太后自然高兴皇帝膝下多子嗣,只是如今心头有最喜欢的人,难免还有几分私心,眼下宫里的情形老人家也看在眼里,此刻正对玄烨说:“你自己有节制很好,皇祖母早不该管你这些事,但宫里如今这么热闹,你可还想过别的人,岚琪辛辛苦苦怀着孩子呢,我听苏麻喇说,那天被温妃半路上截了,你就没再见过人家,怎么啊,嫌弃孕妇胖了丑了?”
玄烨直摇头,无奈地笑着:“皇祖母也来取笑孙儿?”而提起岚琪,皇帝气呼呼说,“朕之前派人去过,送了些她喜欢的书,皇祖母,她如今气性可大了,直接让人把书退回给朕,说从今往后都不用,让朕不必费心了。”
“那你就真生气,自此撂下了?”太皇太后还偏帮着岚琪,玄烨也笑了,似乎本就没什么不开心,还哄着祖母说,“您不必担心,岚琪心里想什么孙儿都明白,孙儿的心意她也懂。”
“你以为而已。”老人家嗔笑,劝玄烨,“得空儿瞧瞧她,怀着孩子容易胡思乱想,未必就能像从前那样明白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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